虽然他的本意不是要归采救这个小骗子。

衣服一直拧不干，归采生气了，直接用真气将水珠从织物中震了出去，一眨眼，衣服就干了。归采依葫芦画瓢，把头发也弄干，这才满意地把外袍穿上。

谢水荇：“……”这是何苦呢？

海边的小骗子还在哭天抢地，眼睛哭得通红，附近的鱼都被吓得干干净净。

归采摸了摸谢水荇的头发，说：“你在海不枯好好休息，最多一年，我就会回来。”

谢水荇沉默半晌：“师父，能不能不要去绝境？”

归采：“不能。”

“即便是渡劫期的修士，都没把握全身而退，师父，你只是合体期而已。”谢水荇低声说。

归采不为所动，他坚定道：“我有把握。”

“你有什么把握？”谢水荇恼了，他仰起头，声调不由自主地提高，“海蟒现在肯定堵在绝境门口，你能打过海蟒吗？”

归采收回手，盯着谢水荇的眼睛，冷冷地说：“海蟒？谁跟你说的。”

谢水荇的心停跳半拍，但他反应极快，低下头，闷闷地说：“我在藏书阁看的，看见它那个眼睛和体型，就知道那是海蟒。”

归采不能死，至少不能因他而死。

他还疑惑海外东洲有什么洗髓伐骨的好东西，合着归采打的是这个主意。

绝境的确诱人，却也危险重重，渡劫期乃至地仙都在绝境中身殒道消，归采有什么依仗，能夸下海口说自己有把握在绝境中全身而退。

他不信。

想到此，谢水荇愈发坚定。

他不管不顾地拉住归采的衣袖，再次重复：“师父，我不准你去，我能凭借自己的力量结成金丹，再破丹成婴。”

归采没吭声，只是静静地与他对视，小骗子还在哭，海水依然浪潮翻涌。

归采的眼睛是极深的黑色，有时如深潭，有时却像温润的墨玉。

在夺舍重生以前，谢水荇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他的眼睛。

他单知道归采生得清俊，却从来不知道他的眼睛这么美。

“重山，听话。”过了很久，归采轻声道，“这是为了你好。”

“我不听，”谢水荇急了，口不择言，“就算你回来了，带回来洗髓伐骨的天材地宝，我也不吃不用！”

“那我就强迫你用。”归采沉声道。

归采倔，谢水荇也倔，师徒俩一时间僵持不下。

直到那个小骗子停止哭泣，惨兮兮地爬过来，弱弱地说：“你们有吃的吗？”

捉了几条鱼，架起火堆，剥去鳞片，削了几根木头串好，插在火堆边烤制。

海风带着咸腥味，时大时小，归采面无表情地守在火堆边，用真气维持火堆继续燃烧。

小骗子路海遥抽抽噎噎，坐在师徒俩对面，感激道：“我果然没看错你，你真是好心人。”

好心人谢水荇：“……”

被迫的好心人归采根本不看他。

“你是人修？”谢水荇狐疑道，“我还以为你是妖修。”

路海遥唉声叹气：“你看我浑身上下哪里像是妖修了。”

谢水荇诚实道：“我看你哪里都像。”

路海遥噎住了，自暴自弃道：“你不能因为我在妖市卖神仙水而认定我是妖修，这不公平！”

过了一会儿，他又嚷嚷：“我要是妖修，我就不会在水里飘来飘去，还喊救命了！”

谢水荇无话可说。

火舌舔着鱼皮，焦香味很快传了出来，路海遥垂涎三尺，眼珠子都快落到烤鱼身上。

“萧融跟我说，你那个神仙水假冒伪劣，”谢水荇道，“喝了的人都睡过去了，一直醒不过来，你还说什么财富美貌权势，凡是梦寐以求的东西，喝下你那个水，都唾手可及。”

路海遥扭了扭身体，声如蚊呐：“我没骗人。”

一直沉默的归采抬眸，冷冷地说：“喝下去就开始做梦，梦到自己拥有了想要的一切，也算是唾手可及了。”

换言之就是，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路海遥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害羞地低头：“话不要说的那么直白。”

谢水荇默然，怪不得那些受害者家属要找这家伙算账呢！

过了一会儿，他问归采：“师父，你怎么知道的？”

“我的师父曾经喝过这种类似的水，”归采说，“这种水，曾经被奉为至宝，梦境和真实太相似，很多人喝了就不愿意醒来，宁愿在梦里长生。”

谢水荇说：“师父，你从来没有告诉我师祖是谁。”

归采定定地看着他，黑眸中波光流转，落满了灿烂的阳光，他叹息道：“他在闭关，我本想着等他闭关出来再把你带到他跟前，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

路海遥在一边当壁花，眼观鼻，鼻观心，一心一意地等烤鱼烤熟。

归采又说：“我带你来海外东洲，就是因为师父曾经也在这里洗髓伐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