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思源漫无目的地走在黑暗里，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的样子，古铜镜才姗姗来迟。

先前还算沉稳的声音已经变得格外颓丧且掩饰不住的疯狂:“于思源，你的那位伏妖师先生不依不饶，我都要放过他了，他却得寸进尺，没办法……我死之前也得拉一个垫背的，只得委屈你了。”

于思源挑挑眉，察觉到镜子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也懒得和他多言，想着张锦城差不多要来了，在确认安全无虞的情况下，他是不介意保持一下形象的。

于是他理也不理镜子，自顾自的理了理衬衣，把袖子和领口都整理了一番后，才拿出长剑，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子说:“我也挺想对你不客气的，接下来……张锦城来的时候，不要向他透露关于我的事情，如何？”

“你凭什么觉得……等会，你担心这件事被张锦城知道？原来你怕这个，如果张锦城有幸找到了你，那我一定会原模原样的告诉告诉……”

镜子冷嘲着，于思源却果断的将剑刺入旁边的一个凹陷里，冷笑着:“所有东西都会有致命的地方，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弱点就是这……没错吧？”

镜子顿了下，奇妙的笑了起来:“自然不是这，你真有意思。”

于思源脸色不变，将剑捅向了另一个凹陷:“那这呢？”镜子依旧笑着，于思源却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不同。

“那些事我虽然放不下，但也不至于成为心魔，这地方困不住我，我也早就可以出去了，是你非要强行留我在这的。”

于思源凉凉的说了句，才将剑收回来，慢条斯理的问:“为了把我留在镜子里，你早就千疮百孔了，现在这哪里都是你的弱点，所以……你答应我的条件不？”

镜子沉默下来，良久才憋出来一句:“成交。”

于思源嘴角微弯:“非常感谢。”

结果话音刚落，他突然感觉到这方天地都被撼动了，白光骤闪，于思源一愣，接着就看见张锦城出现在光源处。

于思源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自光中走出来的人，莫名的……心脏有些发烫。

像是泡进了浓醇的咖啡里，苦中带着微微的甜。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会喜欢什么人，他以为他的人生轨迹已经注定好了，以他守墓人的身份，连谈个恋爱都是在祸害对方，所以从未想过长久。

可既然不能长久，那何必去谈？

他就维持着这个想法度过了数十个春夏秋冬，他没喜欢过人，不知道他未来喜欢的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所以心如止水。

然后，他就碰见了一个想要和他长长久久的人，于是，压抑许久的心突然就压不住了，但还是得憋着啊……

于思源叹口气，看着张锦城慢慢向他走来，还没开口就已经笑出了声:“你怎么找到我的？”

张锦城手里拿着那把唐刀，见到于思源就蓦地将他往他后边一扯:“站我后边，我带你出去。”

于思源也不逞能，只是点点头，一面道:“放它一马！我还要把它带给山神交差！”

张锦城“嗯”了一声，手起刀落的直接拿刀砍了过去。

在对付妖这一方面，张锦城比他这个半吊子要好得太多了，动作连贯，镜子被他这谁挡杀谁的态度给弄蒙了，差点没直接喊投降。

当然，他喊不喊关系不大，下一秒，张锦城就长刀一挽，直接带于思源回到了现实。

于思源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等习惯了之后，才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两人一同睁大了眼睛，对于眼前的景象显然有些奇怪。

脚下一条小溪汩汩流过，夏日的微风将不远处的稻香徐徐的送到了他们身边，周围寂静无声，只有一只水牛一边吃着干草一边对着他们虎视眈眈。

张锦城顺着牛的视线低下了头，连忙抬脚从这条清澈的小溪中出来，一面念道:“罪过罪过，如今这般清澈的小溪是真的不常见了，结果还被我踩来踩去的，太亏心了。”

于思源愣了下，才道:“接下来怎么着？”

“我刚刚想了下，跟我一块来的那个明尤应该是画皮扮的，是我的错，都没认出来。”张锦城说到正事还是很少掉链子的，马上回答道:“就是不知道画皮和这面镜子当初达成了什么协议。”

“不管是什么协议，这面镜子应该是被人坑了。”于思源挑着眉，不怀好意的看着被埋在小溪里的镜子——可能是防止它被溪水冲走，还专门拿了块大的鹅软石压着。

张锦城也笑了，虽然蹲下身子捡起了那面镜子，但还是不忘嘲讽:“这年头的妖都不带脑子了吗？跟画皮做交易，不被刮下一层皮才奇怪呢！”

于思源琢磨着张锦城的语气，总感觉他也被画皮坑过才是，但明智的没有说出来，只是搭了句腔:“也有可能是他很久没出来，跟不上时代了。”

张锦城“嗯”了一声，一边甩着镜子上的水一边问:“你把他带给山神还是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