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思源和徐谦然二人坐在烧烤摊外边,桌上摊着几瓶冰饮料。
深夏的风已有凉意,烧烤摊外边长着一颗葱葱郁郁的香樟,随风摆动间,偶有几声喑哑的蝉鸣。
徐谦然左手拿着一瓶雪碧,右手拿着串羊肉串,张嘴撕下一块肉来后,才嫌弃的看向于思源:“两大老爷们出来撸串,桌上却一瓶啤酒都没有,像样吗?”
于思源翻了个白眼:“我胃疼,不能喝酒。”
“那我呢?我凭什么不能喝酒?”徐谦然又问。
“因为你是老师,而你后面那位是你的学生。”于思源懒洋洋的回了句,一边意有所指的瞟了眼徐谦然后面。
徐谦然条件反射的回头,正好碰见他学生腼腆的朝他打招呼,也只好跟着点头致意。
于思源笑了下:“关键是,我光看着别人喝酒,我就不舒服。”
徐谦然嘴角往下压了压,却也没真的不高兴:“你真是……人还是要保重身体啊!否则年纪轻轻的就不行了。”
“啰嗦!”于思源从烤串里挑了根素菜,三两下吃了,又问:“最近怎么样啊?”
“就那样,我教的是重点班啊!该认真的都认真了,也不用我追在后面催他们学习。”徐谦然平平的说。
“你怎么一点斗志都没有!激情呢?”于思源用手肘撞了撞他,紧接着突然想起了先前在学校里发生的那档事,又一下子沉默下来。
徐谦然又吃了几根烤串,才后知后觉发现于思源心情低落,便放下手里的饮料,问了句:“有事?有事就说,别故作深沉。”
“我没。”于思源叹口气:“上次挺不好意思的,没能及时发现,差点让你的学生出事……”
徐谦然着实是愣了两秒才想起来:“关你啥事?我以为你上次道过歉,这事也就翻篇了,合着你还惦记呢?”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于思源抿了抿嘴角,干脆道:“这事是我不对,我觉着要和你郑重道个歉,本来也该和那孩子道个歉,但说了他估计也不信,所以……”
“哪来的所以?”徐谦然突然打断他的话。
“嗯?”于思源顿了下。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愿意当这个守墓人是你的事,但这事不该是你的错,你就只有一个人,哪怕真出事了,也不该是你一个人担着。”
于思源摇头:“我没想揽着这个责任,我也没这么牛逼。”他手指敲着桌子,显得有些焦虑:“但学校离我很近,我都没能注意到,这只能说明我没把这事放心上,我是因为这事才觉得抱歉。”
“有这个自知之明就是好事。”徐谦然欣慰的点点头。
于思源被这个宛如老父亲一样慈祥的眼神给噎住了,半天才开口:“你有毒啊!”
徐谦然叹口气:“你可算感受到我的父爱了?爸爸很高兴啊!”
于思源懒得和他拌嘴,就大概和他聊了聊近况,便互相告辞。
最后,徐谦然站在路灯的光影下,温声说道:“一直到现在,我都非常庆幸能和你做朋友,所以……就算我下次又被扯进了鬼怪这类事件中,你也不必太在意。这人生太平庸了,多点调味剂也未尝不可。”
于思源一愣,徐谦然已经转身踏入黑暗之中。
于思源站在原地,关于徐谦然这句话,他其实并不陌生,早在高三那年,他也听过这句话。
那时,他们生物老师的儿子唐泽先出了事,因为一些鬼怪。
于思源赶到的时候,只觉得满目疮痍,到处都是血,却不是唐泽先的,而是其他十三个人的血。
一只鬼借唐泽先的手,夺走了十三条人命,而在这件事情里,间接杀手是于思源。
若不是他太自大,觉得不要紧,自认为可以护住他,也就不会因为唐泽先的央求,就放心的将他带进了这个圈子,然后……便发生了那件惨事。
等唐泽先清醒过来,便疯了般夺过了旁边那位警察的枪,‘嘣’的一声,他就走了,由于思源亲自勾魂扫墓。
而在那之前,唐泽先也是这么说的:“我非常庆幸能和你做朋友……就算我下次被扯进了鬼怪这类事件中,出了事,你也不必太在意。这人生太平庸了,多点调味剂也未尝不可。”
这事,只能怪岁月,那个时候的他们都天真的令人发笑。
于思源从兜里摸了包烟出来,又找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忘带打火机了,不由骂了句脏话。
不期然的,后面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我发现,你每回和你发小聊天都能感悟一些道理?”
……是张锦城的声音。
于思源一顿,转身,却先一步看见了对方递过来的打火机。
打火,点烟。
烟雾缭绕中,于思源哑着声音问道:“怎么说?”
张锦城接过打火机,也给自己点了根,才和他并肩往回走:“好几次了,你和他聊过之后就变得不大高兴……你和他以前在一块的时候,发生过很不好的事情?”
“我们好的时候你没见过,你都碰着巧。”于思源本意是想调整一下气氛,却发现张锦城的脸色更差了,不由认真起来:“严格来讲,应该是在我身上发生过一些特别糟糕的事,他恰好知道。所以每次都能来个灵魂深处的拷问,可烦人了。”
于思源脸上挂着笑,却不达眼底。
“能问问是什么吗?”张锦城停顿了两秒,这样问道。
于思源讶异地转过头:“我以为你会贴心的不问我这件事?你以前从来没问过。”
“但我觉得你现在不太高兴?我们或许能聊聊。”张锦城沉声道。
于思源问这话也没什么指责的意思,见张锦城神情执着且认真,一个疏漏就嘴瓢了:“行,你去便利店买一打啤酒,咱们就能聊聊了。”
张锦城笑了下,二话不说就拐进了旁边那家便利店。于思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不挣扎了,虽然他不想说起那件事,但话已出口,再反悔可就难看了。
于是两人坐在客厅里,面前放着晚间档的一个纪录片,大概是什么玛雅人文明之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