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润玉静静的看着这个人,因为一句话而巨震的心神慢慢平复。他真的不明白说出这句话的扶延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对于一个生性敏感的人而言,这样的话反而要比那些虚无缥缈的海誓山盟来得更加摄人心魄。他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为之?润玉一向看不懂这个人。
自扶延接受天帝的任命成为他的夫子以来,他就渐渐发现这个人远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般温文尔雅。他行事为人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看上去修养极好,从不轻易与人发怒,但实际上他所做出的每一个动作,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机密计算之后进行的选择。从他动作开始就已经料到后续人的反应,所以他不情绪化的很大原因是因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所以他待人温柔,善解人意。客观来评价就是一个典型的实用主义者,一切的行为准则都是为自己的目的服务。所以润玉经常怀疑这个人说的话究竟是为了什么。就连他当年接受天帝任命的目的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可那又能如何?润玉心中苦笑,就算自己早就发现他目的不纯又如何?不还是一头扎进名为这个扶延的大坑中,爬都不想爬出来,甚至为了自己那点隐秘的小心思,还在这个大坑上填了一把土,把自己死死的埋在里面。
说来也是可笑,世人都说应龙夜神,质性温和,深得一众仙娥喜爱。但是如果他们见过那个刚刚上天的自己大概会觉得是个笑话,恨不得每个人都踩上一脚才对。是什么时候自己从胆小怕事变得温润从容的?大概就是那一日,那个名为扶延的男子牵起了自己的手,将这个世界细细的说与自己的时候吧!从那一日起,那个在自己眼中黯淡无光的世界,逐渐填上了不同的颜色而这个牵着自己手的人也被自己藏在了心里。
“夫子从来不需要向我道歉,回来就很好。”扶延永远不会知道那一日,黄昏的布星台上,那个名为润玉的男子眼中的笑意远比他亲手布下的星辰更加的耀眼。
“夫子可曾见过天空中的万千星辰?”润玉知道这话有戳人伤疤的嫌疑,但是他真的想知道,这个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扶延与他生活了数年,可两个人的关系却极为的不平等,他对她知之甚少,他却对他了如指掌。润玉怕有一日扶延若是想要在这样一段关系中抽身而去,他连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留不下。
扶延能察觉到对方言语中的急迫,却不明白缘由“未曾,我失明之前,之前目光所及只有忘川水中的幽魂。润玉,若是愿意可否为为师讲讲,星星都是什么样子的?”大概是认为对方觉得戳了自己的伤疤所以言语间有着焦急之意,扶延体贴的为自己的小徒弟找了个台阶下。润玉却发现自己的不妥之处,正要想方设法地补救,对方善解人意的给了台阶他也就顺水推舟地下了,细细的为自家夫子讲起了星宿之事。
空气中原本紧张的气氛,在润玉科普星宿之事的话语声和扶延时不时的提问搭话中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学术氛围。如果有人看见现在这一幕,大概会认为是哪个星术宗师开坛讲道。港真这俩人谈恋爱未免太硬了。
时间在两人断断续续的交谈之中渐渐流逝,月轮西移,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润玉与卯日星君交班的时辰。润玉倒是兴奋得很,往日值夜只有魇兽与自己作伴,如今多了一个夫子,他竟觉得这夜委实太短了些,若是再长些,自己与夫子呆的时间再多一些便好了。
“不回璇玑宫休息吗?”刚刚与卯日星君交了班,扶延原以为这人会回璇玑宫,哪成想,对方竟拉着自己去了天河,大有再唠20块钱的意思。其实扶延也知道这孩子大概是兴奋了,但是自己却有些扛不住。接了天帝的调令马不停蹄的上天之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都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也不能马马虎虎地应付过去。再加上忘川的煞气对自己确实有着不小的侵蚀,所以他真的是有些累了。
润玉却有些不适“夫子要走了吗?”“不是回璇玑宫吗?”......直到此时两个人才发现,他们竟不约而同的把天帝召见这件事忘在了脑后,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解释完天帝的任命,扶延轻笑道:“续之日后便要劳殿下照拂了,还望殿下切莫嫌弃在下才疏学浅便是。”“续之是?”“我的表字,日后若有机会同润玉一同游历,润玉可唤我续之。”
此番事了,后续倒也没甚太大的影响。如今魔族于忘川对岸虎视眈眈,而旭凤风头正盛,太微就算再忌讳鸟族,也绝对不会做出什么的大的举动举动伤了表面和气。将扶延叫上天来的目的一是敲打,二是告诫。至于敲打的是谁,告诫的又是谁。明眼人心中都明白。
润玉和扶延这两个身处漩涡之中的人也不是傻的。这将近500年未见的时光里,润玉除了明白自己对扶延的心意之外,也看清了这天宫的纷纷扰扰。天家何曾有情?太微和荼姚,前者是他生身父亲,后者是他名义上的的母亲。但是这两个人却是势同水火。荼姚仗着太微是借鸟族之势登上天帝之位对太微处处加以掣肘,又想要借旭凤登上太子之位为鸟族保驾护航,掌控天宫。而太微又绝对不会允许大权旁落,自然要打击鸟族。不然时至今日,以荼姚的手段和旭凤的战功,旭凤又怎会居于火神之位这么的多年也不见太微松口。
至于自己和旭凤不过是受人利用的棋子罢了。旭凤还好,荼姚宠他入骨,再加上他自己绝对不允许别人违逆他的意志替他做出决定,到也还算自由。而自己收敛锋芒多年,为了避开荼姚更是除了行使夜神职责之外不理俗物,连修炼也不敢太过尽心,惟恐招来祸事。可到如今却落得个受人鱼肉的境地。此番召夫子上天很大意义上是为了控制自己。毕竟多年以来,除了夫子之外,甚少有外人与自己亲近,拿捏住了夫子,自然也会让自己投鼠忌器。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是离得太远反而不容易掌控,不若握在手心里来的踏实。
太微真是打了个好算盘。这一举动既敲打了荼姚,又提醒了自己身为他棋子的事实。不过润玉倒是很感谢他,毕竟距离太远对他而言也同样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