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翩然走出华清宫, 举目望去, 朦胧的天色染上浅浅的蓝。
太阳没有出来, 灰色勾勒出一朵朵云的形状，光线柔和地射入人的眼睛里。
整座宫廷都笼罩在安静祥和的气氛当中。
她下意识抚了抚髻上的步摇，感觉到自己每走一步, 步摇就像个娇气的小姑娘似的，也跟着轻轻颤动一下, 好像随时会掉下来。
她在清晨散着步, 不知不觉走到内务府前。
内务府西边墙上贴的密密麻麻的公告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玉翩然走过去, 看到墙上用毛笔写着“公告栏”三个字，随便读了几条打印出来的公告：
“典药职位上现缺两人, 要求读过医学专业, 对中西医药都有深刻了解，能力颇佳、记性良好者优先，联系电话×××。”
“先前掌膳的宫人走了, 现招掌膳一人，要求：会吃会品菜肴, 能对膳食上新提出实用创新性建议者优先，应聘前请深思熟虑, 毕竟优点是佳肴呈上去前，你会比皇后、太后、公主们先尝到味道, 缺点是你吃了可能会一命呜呼。本司膳的微信：×××, 加我请备注你是谁。”
玉翩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随即反应过来：就算是在宫里, 地位最低的宫人也是可以升职的。
她现在在宫里的风评可以说是跌到谷底, 如果能通过努力当上女官，会慢慢扭转他人对她的看法的。
这样想着，她心里激动起来，又在公告栏里找了找，终于找到一张手写的公告上写道：“我们是内务府新成立的娱乐部，旨在为尊敬的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公主殿下及来宫中的贵族们带来丰富的视觉体验和快乐感受，目前百废待兴，很缺舞者，会跳舞的宫女快来找我们吧！p.s:小哥哥也行！”
玉翩然存了联系方式，在附近又逛了会，就回到了华清宫里。
她看到肖尚宫在宫里打太极，十分惊讶：“肖尚宫，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肖尚宫无论服饰发饰，还是脸上的妆容，都处理得恰当好处，妥帖舒服。
肖尚宫停下手里的动作，笑道：“你昨天那么累，今天起的也很早啊。”
“步摇真漂亮。”
肖尚宫细细地打量着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随口说了句：“知道昨天是怎么回来的吗？”
玉翩然垂下眼睑想了想，抬眸望向她：“应该是时大人送我回来的。”
肖尚宫点了点头，“睡得怎么样？”
“很好，我不认床。”玉翩然笑着回答。
“这样好啊，能很快地适应宫中的生活。”肖尚宫的眉眼很温和，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唉”了声，“不过时大人应该睡得不好——如果我没猜错，她可能一夜都没睡。”
“怎么会这样？”
玉翩然的心提了起来，直直地望着肖尚宫，想从她这里得到更多答案。
“她最近很忙，虽然我不知道她在忙什么。”
肖尚宫抬起头，望向天边，“偶尔通宵其实还好，但可能她最近天天都要通宵了……白天也得不到休息，估计现在在议会大厦里工作吧。”
玉翩然的声音不自觉提高，“她这样受得了吗？”
“哪有什么受得了受不了的，一杯一杯咖啡熬下去就行了。”肖尚宫意味深长地说：“时大人是个很爱美的女人，其他的事她可能不在乎，就是怕变丑，变老，所以她最讨厌听别人在她面前提‘老’这个字，但是，如果有什么事让她宁愿冒着变老变丑的风险也要做下去，就说明这件事对她很重要了。”
什么事对她这么重要呢？
玉翩然不知道，她这才发现自己对时涧墨的了解屈指可数。
时涧墨却已经很了解她了，还为她做了很多很多事情！
想着想着，玉翩然就站不住了，她心里火烧火燎地，直接开口问道：“肖尚宫，宫女可以出入宫廷吗？”
“宫廷的管制很严格，想出去，必须在门卫处进行详细登记，接受警卫们的询问，还得有上属的腰牌才行。”
肖尚宫很有兴味地问她：“你想出去？“
“嗯，肖尚宫，你知道议会大厦怎么走吗？”
玉翩然干脆把手机掏出来，想查询路线。
肖尚宫笑着拦住她：“不用这么麻烦，从宫里的正门出去，一直往西边走，就能看到议会大厦了。”
“谢谢肖尚宫，那你的腰牌……”
“我可以借给你，不过。”肖尚宫提醒她，“这两天宫里很忙，后天，皇后娘娘要去天启寺为归来的长公主殿下祈福，大后天，是小公主依照宪法登基成为女皇的大日子，你要出去，就得尽快回来，不然被负责监察职守的宫人发现，你是要记过的。”
“知道了。”
玉翩然向肖尚宫连连道谢。
一上午，玉翩然在华清宫做事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昨天出了那样的事，华清宫的宫人们对玉翩然很有看法，在安排她工作时，直接让她围着华清宫扫清落叶。
“疯啦？华清宫那么大，扫一天都扫不完，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又不是没有扫地车，干嘛还用人力啊！”
庄庄蒜的质问，换来对方不痛不痒的解释：“别看我们华清宫大，但穷啊，内务府拨给我们宫的开支就那么多，没钱买扫地车，你不服，去未央宫或仁寿宫，别在这里当值了。”
“我们能扫完的。”
玉翩然拉住庄庄蒜，笑着对刁难她们的人说：“请放心。”
庄庄蒜看玉翩然没有意见，自己也没了意见，和玉翩然一人领了一把扫帚。
她们走到华清宫外，以逆时针的方式，开始清扫落叶。
玉翩然觉得自己连累了好友，心里很过意不去。
但庄庄蒜倒是精神头很足，“我今早从未央宫回到华清宫之前，从一些宫女那里，听说了不少消息。”
玉翩然看她一脸八卦的样子，也好奇了，“什么消息？”
“距上次去天启寺，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听她们说，除非必要，否则皇后娘娘不会去天启寺，上次她去的时候，还是她生下长公主那年，据说拜完天上就下了场雨。”
庄庄蒜一边扫地，一边和玉翩然说话：“听说长公主诞生的那一年，全国大旱，这场久违的雨下下来之后，雨季来了，无论这场雨是玄学还是偶然，长公主从此被人们视为祝福的象征，她的国民度可是空前的高，为了看她的直播，很多不买电视机的人都咬牙买了台回家……”
“这次皇后娘娘再去天启寺，也是为了归来的长公主，我看很多论坛上都在讨论这件事了，不知道祈福的时候，会不会又出现什么有奇异的现象呢？”
玉翩然把堆积的落叶扫进捅里，“不知道，可能还是会下雨吧。”
她们扫了两个小时，腰酸背痛，庄庄蒜看到了午饭时间，放下扫帚，“糊糊，我们去吃饭吧！”
玉翩然摸了摸口袋里肖尚宫给她的腰牌，笑笑说：“我中午不在宫里吃了，有点事要出宫一趟，我回去换个衣服，蒜蒜，你多吃点。”
她和庄庄蒜道别后，回到掖庭换上平常的衣服，就揣着腰牌，出了宫。
议会大厦的确离皇宫很近。
说是大厦，其实并没有很高，但占地面积广阔，据玉翩然目测，可能和华清宫差不多大。
有腰牌在，进出宫廷很容易，但想进议会大厦就难了。
玉翩然还没走进去，刚到门口，只是脸上表露了几分想进去的意思，保安就拦住了她，“不是公职人员是不能进来的，快走吧！”
“我是来找人的。”
“找哪位议员？我可以进去帮你传个话。”
玉翩然不知道时涧墨这个点是否还在工作，她不想打扰她。
她抿了下唇，转身准备离开。
“玉小姐，你怎么在这？”
得亏刚出来的颜新看到并叫住了她，“是来找老时的吗？”
“颜大保镖。”
玉翩然高兴起来，“嗯，我来找小黑，她现在在忙吗？”
颜新的表情很奇怪：“不算忙，也不算不忙……不管了，我带你进去，她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颜新领着她走进去。
走廊里，人们西装革履，匆匆走来走去，脚步生风，都板着张脸，看起来很严肃。
玉翩然一张张地看过他们的面孔，心里刚要对这里有了初步印象时，听见前方传来的大笑声。
与此同时，一只高跟鞋从前面的门里面飞了出来。
“小心。”
颜新忙拉着她往后躲。
高跟鞋重重地砸到墙上，弹了弹就掉到地上。
不知道是谁扔的，半天也没人来捡。
“幸好这不是石灰墙，不然墙上得留下多少鞋印……”颜新喃喃着说。
玉翩然则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飞出鞋的门旁，偷偷往里看。
一百多个议员在里面排排坐着，没一个把嘴闭上，都大声嚷嚷着，手舞足蹈着，乱七八糟，热闹得像个菜市场。
坐在最前面的人拍拍桌子，“安静些，安静些。”
场面稍微得到了些控制。
那个人看了一圈举起手的人，最后向某个方向点点头，“温议员，你说吧。”
一部分人发出嘘声，更多的人欢呼起来。
坐在第一排的温议员站起来，她转过身，向所有人侃侃而谈，说起自己的政见，主张，引得全场议员的鼓掌，还有人吹起了口哨，站起来挺她。
“注意秩序。”
最前面的不停地维护着现场。
即使是局外人，玉翩然也觉得温议员意气风发，英姿飒爽，使她看起来很独特，也很夺目。
她不再去她，快速扫了遍里面的人，皱起眉，又看了一遍。
她很疑惑，转头问颜新：“颜新，小黑呢？”
颜新面露一丝尴尬，“玉小姐，这里是下院……我家大人，当然不在这里了。”
“噢。”
玉翩然想起时涧墨是上院议长，“那上院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