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翩然背靠树干, 认真思考起来。
皇后面相柔弱, 易春眉眼妖娆, 是截然不同的长相。
皇后外柔内刚,短短时间就越过先帝,拿到宫中的掌控权。她在和易夫人的关系中, 也可能同样占据主导。
但易夫人生性洒脱,对一切置之事外, 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会事事都听皇后的话吗?
不,她可不能被易夫人带歪思路。
也许还有种可能,就是这段关系里, 没有所谓的主导权,也不是谁一直都听另一个的话, 有时候皇后会占上风, 有时候易夫人是拿主意的那个。
玉翩然很纠结。
她挺直脊背, 用力咬住左手大拇指,绕着那颗大树来回踱步, 一筹莫展。
易夫人在问过这个问题后就一直没说话,电话那边静悄悄的。
但玉翩然可以想象出来, 易夫人一定是含着笑意,趴在窗台上,右脚向后轻松地翘起, 脚上穿的那只皮鞋上的鞋带在轻轻晃动。
难住她, 难住自己爱人的女儿, 易夫人想必很开心吧?
这种时候,多想无益,往往下一秒脑海里闪现的主意便是正解。
玉翩然放开左手,“我知道了。”
“这么快啊。好,答案是什么?”
玉翩然不由得吸了口气,说:“易夫人,你听皇后的,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听她的。”
那边顿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回答让易春笑开怀。
不知自己答对与否,玉翩然很忐忑。
“回答正确。”
易春止住笑后对她说:“好了,你已经拿到这张通行证了,去吧,去那里寻找你想知道的一切吧。”
“谢谢你易夫人。”
玉翩然按掉电话。
她浑身发热,心脏跳得很快,花了一会功夫才整理好心情,重新回到车上。
“去双子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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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子大楼,每一座有七层,每一层有很多房间。
玉翩然到大楼门口下车,望见天很黑,整个大楼也黑黢黢的。
她让警卫在门口等着,“我自己一个人进去就好。”
她走进去,站在楼梯口的位置,仰头往上看。
录像机会放在什么地方呢?
肯定放在某一扇门的后面。
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扇门。
但现在,去过小镇的玉翩然已经有足够耐心去敲开这一扇扇门,并知道在某一扇门后面,一定会有她要找的东西。
“开始吧,加油。”
她对自己说了这么句话,往里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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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涧墨和温知予到镇子上后是晚上十二点的事。
这两个人来了之后,也没找落脚的地方,就站在河边看着夜景,顺便讨论之后的行动。
“这镇子很小,就两家酒店,玉宸跟我说殿下住靠近河边的这家。”
“那些人还在外面守着吗?”
“嗯。”
“那直接进去救出公主不就行了?”
时涧墨不赞同她的想法,“守了一天一夜,殿下没有从里面出来,我怀疑她已经走了。”
温知予说:“如果走了,那些人为什么还在门口守着?”
“因为是公主殿下,所以不敢破门而入,贵族们确实想给殿下一些教训,但真正目的还是希望可以和她谈谈,通过‘合作’挽回他们的形象,维护自己的利益,他们想,殿下可能知道他们在外面守着,所以也不敢进来。”
时涧墨补充说:“今天,服务生送了中餐和晚餐进房间,这一点让他们确信殿下就在里面。”
皇后允许贵族进宫,贵族在里面过得骄奢淫逸,这些都被剧组的镜头拍摄下来传到网上,他们并不在乎,是因为平民敢怒不敢言。
而当玉翩然拿起水管,把这群混蛋都“冲”出宫外后,玉翩然的形象瞬间在民众的心中立足。
“既然公主都这么讨厌他们,我们为什么不敢骂他们?”
这样的声音出现以后,那些贵族的日子再也不好过了,人们抵制贵族,抵制他们旗下的产业和品牌,他们公司的市值一再缩水,股票大跌。
俗话说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玉翩然这样的做法在贵族们看来是“越矩”的行为,他们恨她恨得要死,当然想给她一些教训,只是不能明目张胆地去做,得先“请”她去自己的地盘,后面的事才好详谈。
温知予忽地点了点脑袋,“时涧墨,你说我们是不是傻,殿下到底在不在酒店,只要打个电话过去不就行了?我们花了十几个小时来这,要是殿下不在,岂不是白跑一趟?”
“倒也不是。”时涧墨道:“这些守株待兔的人可以抓回去问情况。”
“嗯,也对。”温知予说:“抓人的事再说,先要确认公主的安全,时涧墨,你给殿下打通电话吧。”
“……”
时涧墨突然语塞。
她眨眨眼睛,古井般的眸子里水珠溅落,“我和她的关系现在很尴尬,我不好意思给她电话。”
温知予笑了,“什么尴尬的关系?你们是公主与大臣的关系,顶多再加一层——你是被她甩了她的前女友,有什么大不了?”
时涧墨的自尊心有些受挫,她动了动嘴,想要反驳,又细想她说的没错,确实是玉翩然甩了她,闭上嘴不说话。
公主殿下甩了自己,也不是丢人的事。
想到这时涧墨真的拿起手机,拨了那个号码,快要接通的时候她又按掉了。
“温知予,拜托你,给她电话确定她的安危,好吗?”
温知予盯着她,“你确定要我打?你就这么没自信,也许在这个时候她最希望听到的是你的声音呢?”
她会吗?
时涧墨垂下眼睛不说话。
温知予叹了口气,“好吧,你要不愿意那我……”
温知予已经举起手机,时涧墨倏然间抬起头,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拦住她,“我来。”
她往旁边走了几步,刻意忽略此时心中的翻江倒海,给玉翩然打了电话。
“滴——”
时涧墨心想:好吓人啊。
“滴”的声音平日只有一秒,为何现在变得那么漫长。
她被困在一秒的时间里,感觉像过了十年那么久。
她觉得自己是砧板上的鱼,等待着悬在空中的快刀落下斩断她的脖颈。
短短几秒等待的时间里,那些思想像炸弹一样爆.炸出来,在她的脑子里乱蹿:
时涧墨,你就是想借着这个名义和她联系,虚伪的女人,糊糊已经不喜欢你,你还打电话骚扰她,有没有点自尊心?
真糟糕,她听到你的声音会不会立即挂断电话?
瞧瞧,这都响三声了还没接,想想她看到屏幕上你的名字时皱起眉头的表情!
趁现在她还没接,你还有机会挂断,要是她问什么情况,你就说你按错号码了!
月黑风高之夜。
河流发出很轻的水声。
犹豫,彷徨,还带了些恐惧。
但最终,时涧墨没有理会那些声音。
她知道自己和玉翩然分开就是因为她总逃避过去。
从今往后,无论她们是否还能做朋友,至少面对玉翩然时,她应当鼓起勇气,面对她,直视她的眼睛,聆听她的话语。
这是玉翩然希望的。
这也是她今后人生要达成的愿景。
所以,她不会挂掉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