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予跪得很干脆, 干脆到她双膝撞上地面, 发出闷响, 周围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玉翩然和时涧墨先是一怔，她们对视一眼，想也不想, 先要把温知予从地上拉起来。
时涧墨握住她的胳膊，想让她起身, “温知予, 你是议员，哪能说跪就跪，如果被有心人拍到这张照片在外面大做文章, 你会受到严重影响。”
幸好时涧墨的顾虑没有成真，因为玉萃身旁的陪读姑娘在看到这一幕后, 立即同玉萃说了什么。
玉萃反应也很快, 转身就命令四楼的警卫到楼下待命。
“我不是男人, 没什么‘膝下有黄金’的说法。”温知予摇头，“我做的事太过分, 这么些年一直不曾承认错误，还将过错推到你身上, 错误无法挽回，伤害已经造成，区区一跪, 又算得了什么。”
“我跪下并非是求原谅。”温知予垂眸, 不让她们看见自己发红的双眼, “我只是不知当面对面时，我怎样做才能最大程度表达心中的悔恨，我后悔了，非常后悔，我改变了你们的人生，而我却没有能力改回来，对不起。”
玉翩然想起内务府那晚，温知予打电话告诉她，是时涧墨让她走丢的事情。
她听到这个消息，第二天一早就跑去时涧墨家，对时涧墨说了非常严重的话，并且和她分手。
如果当时她话再说得重一些，如果她和时涧墨的关系无法再挽回……
她立时感到浓烈的怒火在心口燃烧。
要不是时涧墨伸手抚了抚她的后颈，像在为一只即将暴走的小猫顺毛，她可能真控制不住怒意，让温知予滚出去。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
皇后的情况不明。
医院外的天空布满稠密的云。
月亮嵌在云层之间，光线很暗。
玉翩然感受到周围的人都在看她，除了时涧墨。
她们在等她的抉择。
时涧墨没有这么做，抚在她后颈的手下落，与她的握在一起。
玉翩然一瞬间想了很多事情。
很多人掠过她的脑海，留下浅淡模糊的影子。
风云变幻，地动山摇，最后，剩下的是她自己，还有一直陪伴在她身侧的时涧墨。
她激动了。
此时此刻，那些“如果”不是都没发生吗？
她最亲爱的时小姐，还在她身边。
玉翩然深吸了口气，让脑海里呼啸的声音静下来。
她定定神，声音很轻地说：“你先起来，你知道，我和人说话，喜欢与他们平视，而不是仰视或俯视他们。”
说着，她伸出左手，“温议员，你先起来。”
温知予犹豫了下，还是握上她的手，站起来。
“我确实很生气。”玉翩然见她起身，放下手，“但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皇后正在手术室进行抢救，这次入了鬼门关可能再也出不来，我想陪我的妹妹等一等，等她的母亲出来，之后，我们可以慢慢说过去的故事。”
她的话音刚落，玉翩然感觉到时涧墨揽住她的肩头。
她去看时涧墨，看她长长的头发披散肩头，眼睛下面有淡淡乌青，却聚精会神望着自己，含着最温暖的笑，和最深沉的欣慰。
昨日之日不可追，明日之日须臾期。
她庆幸昨日有她，今日有她，日后依然有她。
如此，愤怒在心口逐渐消减，化成如火的凤凰，飞向广阔的天空。
她们继续等待手术室头顶的灯灭。
玉翩然窝在时涧墨怀里，不发一语。
哗啦啦的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外面下雨了。
在雨势渐起之时，手术灯终于灭了。
除易春，所有人站起来奔向门口。
皇后躺在病床上，被医护人员推出来。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气色，看上去和死了没有两样。
“母后！”
玉萃喊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玉翩然在一旁询问医生皇后的病情。
医生摇头，“不是很乐观，虽然这次挺过来，但家属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玉翩然闻言点头。
和医生说完话，她给庄庄蒜打了个电话，“对不起蒜蒜，这么早吵醒你……”
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
“殿下，你回来啦。”庄庄蒜听见她的声音很高兴，“没关系啦，反正离白天也不早了，你现在给我打电话肯定有事要说，怎么了？”
玉翩然让她做一件事，庄庄蒜听了这个吩咐很惊讶，但还是毫不犹豫答应下来，“我会努力帮你挑到最好的。”
皇后重新回到icu里。
她们隔着玻璃看她。
护士过来向玉翩然说：“长公主殿下，病人刚从手术室里出来，身.体还很虚弱，你们现在也不能探望她，不如回去休息会，到探视时间再见她吧。”
“谢谢。”
玉翩然点头，对玉萃说：“玉萃，回去休息一会再来，好吗？”
玉萃这段时间衣不解带陪伴在皇后身侧，消瘦许多。
其实不光玉萃如此，玉翩然观察到易春，还有陪读姑娘都瘦了。
易春尤其瘦得厉害。
此时，她依旧坐在手术室旁的椅子上，后脑勺轻轻磕在墙上，闭着眼睛，露出的笑容很是古怪。
“好。”
玉萃欲言又止，“姐姐，你明天……”
玉翩然知道她想问什么，“明天我会来看她，其实，我有事要同她说。”
玉萃笑了，虽然笑得惨淡却是高兴的，“嗯，明天我们等你来。”
玉翩然与她相拥，还摸了摸她的脸蛋。
“姐，我打算高中毕业后，就去欧洲求学。”玉萃轻声对她说：“和我的小陪读梅之一起去。”
玉翩然微怔，随即翘起嘴角，“好啊，离高考只有七个月了，你们俩加油。”
“嗯。”
玉萃和陪读姑娘先走了。
她们走后，玉翩然在原地发了会呆。
她对时涧墨和温知予道：“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谈谈。”
时涧墨：“好，确实应该谈一谈。”
把过去未挑明的，不知道的，都拿出来说个清楚。
玉翩然看向温知予，见温知予沉默但没异议，又说：“你们想在什么地方谈？”
两个女人暂时没什么特别好的主意。
“我觉得有个地方不错。”
玉翩然看她们没有提议，便说：“去悬崖边吧，那里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