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翩然说要去蹦极, 并且地点指定在悬崖边上。

既然是公主殿下的命令, 那不去也得去了。

时涧墨原以为没有这样的地方, 玉翩然跟她说有。

“上次你带我去泡温泉。”玉翩然说：“那座山上就有。”

“山上居然还有这样的项目？”

时涧墨很惊讶，“我以为那上面只有温泉。”

“是上次去那里，服务生告诉我的。她说那座山因为地理和天气原因, 常年云雾环绕，老板开这个项目的初衷是为了给有轻生念头的人体验一次‘假死’是什么滋味, 不过去的人并不多, 可能也是不知道上面有这样的服务吧。”

玉翩然问她，“你恐高吗？”

时涧墨摇头，“我没问题, 温知予有点。”

“要是她害怕，不能跳下去怎么办？”

时涧墨抛给玉翩然的这个问题有点棘手。

“我会先问她, 假如她真恐高, 把她绑着扔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玉翩然想了想这样回答。

她去蹦极不是要对温知予做什么。

她是这段时间神经崩得太紧, 需要好好放松一下。

“过段时间。”

玉翩然靠着椅座，“我想一个人昏天黑夜睡上几天, 你愿意陪我吗？”

时涧墨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只是含着笑意继续开车。

无言也是种回答。

玉翩然知道她肯定会陪她。

她们已经经受过严酷的考验。

往后余生，只能相依相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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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这段时间确实没有一刻闲着。

分头行动时就脚不沾地，好不容易会合, 互诉衷肠也算放松。

现在, 又马不停蹄开车赶往山上。

凌晨三点开过去, 清晨六点到了酒店旁。

这一路，仰头望不见苍穹，回首看不见来路，只是清凉，只有前路。

云雾似天上下来的尘烟，如缥缈的轻纱，温柔笼罩在车辆左右。

朦朦胧胧。

玉翩然隐约觉得，她们三人成了这幅写意画卷中的一部分。

她想拍下美景，时涧墨说：“何必要拍，用眼睛记下来，什么相机都比不上你的眼睛，和你看到这些时心里的感觉。”

“我怕我会忘记。”

“人才不会忘记任何东西。”时涧墨又说：“何况，你要是忘了，我帮你想起来。”

“你说的？”

“嗯，我保证。”

玉翩然抿唇。

她打开一点车窗，外面的凉风吹进来。

她趴在窗边往外可劲地看，时不时扭头，冲时涧墨一笑。

因路途仙景，开车并不疲累，一路上时间过得飞快。

到山顶酒店，玉翩然进去同服务生说了，服务生记得她，上次这位姑娘还只是时涧墨身边的女孩，现在，已经是玉氏的长公主殿下。

“殿下。”她行礼，“你们想要什么时候体验那个项目？”

“就现在。”玉翩然回答，“不用对我行礼，这是古早的礼仪，宫里已经过时了。”

服务生抬起头，诚惶诚恐地问：“那该怎么行礼？”

她看电视上，所有人都是这样对公主和皇后行礼的。

玉翩然凝视她的眼睛说：“与我对视，向我露出最甜的笑，就是行礼。”

服务生脸微红，点点头，快步走了。

时涧墨不动声色站在玉翩然身后，颀长的影子压过她一头。

“殿下真是厉害。”时涧墨轻声道：“都会撩妹了。”

玉翩然身.体一僵，“我撩没撩人不知道，时大人反正肯定是吃醋了。”

“吃醋有什么，吃醋是良好品德，醋坛子更是对感情忠贞之人的赞美。”时涧墨低眉轻哂，“倒是撩人，关乎道德问题。”

“你……”

“我说二位。”

温知予不知何时走到她们旁边，“你们想要打情骂俏，何苦在我面前。”

“……”

“……”

玉翩然深吸一口气，不和时涧墨斗嘴。

真讨厌，大庭广众之下，她和时涧墨吵架，总是大胜而归。

现在可好，私底下，她就不顾情面，要把自己吃得死死的了。

温知予面容有七分憔悴，看来穿越至美的风景也不能洗涤她沉浸在愧悔中的灵魂。

玉翩然严肃起来，对温知予说：“温知予，你恐高是么？”

温知予诚实地说：“是，有一点。”

“那你……”

“我可以。”

既然她这么说，就没任何问题了。

玉翩然看着她，缓缓说了“好”字。

“殿下，我……”

“有什么想说的，蹦极时再说吧。”

玉翩然掠过她，迎上走过来的服务生。

温知予眼底黯然，见时涧墨想说什么，摇头，“她用这样的态度对我，已经极好，时涧墨，你这样骄傲的人都能来我家，向我认错，救了我的命，我有什么错不能认，有什么后果不能担，我只是觉得时光太快，快到我没办法弥补任何东西。”

她说完，也走过去。

时涧墨在原地站了会。

她想，是啊，时间确实过得太快了，快到她时常恍惚。

但幸好时间过得够快。

她都想不起来在找到玉翩然之前，她是怎样过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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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做完体检，填写了表格，负责蹦极项目的工作人员让她们跟着自己一起做准备运动。

工作人员心里很紧张，因为三个人身份极其特殊，没有一个是他惹得起的。

他比谁都害怕会出意外，所以准备运动足足做满半小时。

给她们绑背时，温知予忽地问：“可以只绑脚呢？”

“可以是可以。”工作人员咽了口口水，“但是，初次玩就……”

温知予：“给我绑脚吧。”

时涧墨：“温知予……”

玉翩然：“没关系，让她绑。”

工作人员咬紧牙关，只给温知予绑了脚。

她们站在悬崖边上。

低头，是无边无际的云海。

工作人员问：“谁先跳？”

“我来。”

玉翩然走过去。

在她即将跳下去时，她忽地转过身看温知予。

直到此时，玉翩然的脸上才显露了她的真正心意。

她盯着温知予，一脸怒意。

“温知予，我们来好好谈谈。”

她对她说：“为什么要推我，让我和时涧墨失散？”

“为什么？！”

玉翩然说完，还没等到温知予给她一个解释，就跳下悬崖，发出响彻云谷的叫声。

不是恐惧的叫声。

而是愤怒的叫声。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回声四起。

沉默的云谷听不下去，帮玉翩然一起问这个问题。

时涧墨和温知予听到她跳入云雾中，听见她的声音，眼睛都不知不觉染上了红。

确实，这感觉太痛苦了。

非得从悬崖跳下去，感受回“死”的苦楚，或许，这痛苦才会随时间消逝。

工作人员在旁边瑟瑟发抖。

过了十几秒，玉翩然被拉了上来。

她一上来，温知予就朝她走来，走得极快。

在他们以为她想一脚踏空跌下悬崖时，她收住脚。

温知予站在玉翩然身边，“殿下想知道为什么，好，我告诉你。”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我总是事事不如时涧墨。”

她说第一句话时眉头皱得很紧。

“若只是学业上赢不过她也罢了，为什么我不如她那样招人喜欢？进宫以后，皇后喜欢她胜过我，就连殿下你喜欢她也胜过我。”

说到第二句，她的眼泪不受控制掉下来。

“殿下，为何时涧墨抱你，你总是笑脸相对，对我，常常避开我，我想拉住你的手，想和你一起玩，可您不喜欢我，这让我非常伤心。”

她阖上双目，“父亲说如果我的人生不能超过时涧墨，就没有任何意义，我想至少有一次，我能让他露出笑容，而不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