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 玉翩然向病房外看去。

易春还是趴在窗台上仰望天空, 身形轻盈, 仿佛是只随时会张开翅膀的鸟，即将跳出有形的条框，展翅飞向无边无际的天海。

玉翩然转回头, 看到皇后也看着易春。

温柔之眸深深凝望着她。

皇后第一次，在第三人面前表露她的情感, 尽管依然十分含蓄。

“时间过去太久, 久到我忘了这件事。”皇后喃喃自语：“一开始不顾一切也想让全世界知道，想炸掉围着我们的墙，再后来, 觉得藏着未必是件坏事……”

“我不能立即做决定，让我想想。”皇后垂眸, “给我三天时间, 我答应你, 不会在这三天里死去。”

“好。”

玉翩然心口涌上难受的感觉，她忽略它, 不愿去想感觉是因谁而起。

即便是为眼前人，那难受也该只有一粒沙那样大, 除此，不能更多。

可开口时的语气，还是比之前软了, “这次只考虑你自己和易夫人吧, 如果担心玉萃的反应, 我同她说，这样能安心些么。”

皇后终于露出笑，“谢谢。”

这个笑容。

是皇宫全家福照片里的皇后，是二十年前的皇后笑时有的样子。

保持初心很困难。

世间风沙将心塑成金刚不入的顽石，但有一天，若心想起来自己从前原是这样的人，已是不错。

玉翩然点头，觉得没什么话好说了，正要离开，听见皇后说：“玉翩然，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从小失去锦衣玉食的生活，被一个拮据的家庭收养，过得好吗？

“很幸福。”玉翩然说起父母，眼睛就亮了，“他们对我很好，并且教给我世间最珍贵的事物。”

皇后看着她漾着的笑意，欣慰也失落，“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吗？”

“人间烟火。”玉翩然轻轻地说。

人间烟火，就是锅碗瓢盆，数着手里为数不多的积蓄讨生活，然后日复一复，或者看见希望，或者看不见，继续走下去。

这样的事物，宫里是给不了她的。

所以她很高兴小时候被姥姥捡回家。

并不为走丢而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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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翩然走出病房，与玉萃说过几句，然后抱抱她。

她走时回头看易春一眼，易春瞧着风景很开心。

她接过庄庄蒜手中的大包裹往外走。

庄庄蒜提着小包裹，跟在她身边，小碎步走得飞快，“殿下，皇后一个礼物都不收嘛？”

“我也不知道她收不收，先放我这里保管。”

“噢。”庄庄蒜把小包裹往怀里拱，“希望娘娘至少收下小礼物呀，这是我为她挑的，我选的很认真的，希望娘娘能喜欢。”

庄庄蒜模样非常认真，玉翩然看在眼里，也不自觉接了句，“嗯，希望她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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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翩然一脚踏入宫廷，看到神树两旁排了几列长长的队伍，一看就是各个宫殿的宫人来这里列队等着她。

这个情景她太熟悉了。

所有宫人为某某庆典列队等待，耗费数个钟头，不是心甘情愿，是因为上头有令，也因为这样有津贴可以拿……

庄庄蒜在旁边，看她抿住唇角，轻声说：“殿下，你成了公主后就立即给宫人们放了三天大假，他们回来不久你又出宫办事去了，大家都觉得，长公主殿下回来，总应该有点……”

“排面？”玉翩然接了她的话问。

庄庄蒜不好意思地一笑，“对，就是这样。”

“他们等多久了？”

“嗯，以为你中午就会回宫，吃了午饭便开始自发地聚集在一起等，到现在，也有四个小时了。”

玉翩然望着已经向她看来的宫人，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庄庄蒜知道她不喜这些，以为玉翩然要让宫人们回宫时，玉翩然道：“慢慢来吧，现在，也不急。”

她走进宫。

庄庄蒜跟上。

宫人们看到玉翩然走进来，尽管她穿着和平常女孩一样的衣服，神情亦是淡淡，却都躬身向她行礼，“长公主殿下。”

他们知道她极其厌恶三拜九叩，又不敢不行礼，最后想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

“辛苦各位了。”玉翩然环视一圈的人，抬高了声音说道。

“不辛苦的……”

“殿下，我们很开心……”

宫人们大声说着，却还是不敢直起腰，依旧低头往地上看，有胆大地往前瞄了眼，看到玉翩然快步穿过这片人海，没回乾清宫，径直往更远的地方走去，很快乾清宫的人过来同他们说可以散了。

“去仁寿宫。”她对庄庄蒜说。

庄庄蒜点头，一起前往。

仁寿宫前，玉翩然对穿着僧衣的宫人说要见太后。

宫人对上她时心情复杂。

这几天玉翩然不在时，宫里都在讨论，日后会是谁主导整个宫廷。

简单说，就是他们以后该听谁的。

“皇后娘娘身.体不行，显然大势已去，长公主殿下回来的架势这么凶，宫里的事会渐渐掌握在她手里。”

“姜还是老的辣，皇后娘娘与太后娘娘斗了一辈子，最后不还是倒了，长公主殿下这么小，不会是太后娘娘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