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翩然心中大恸。
她张口, 想说些什么, 易春已经读懂她的心思, 笑着摇头,“从我奔向她那天起,我就预想到之后的无数种命运, 这不过是其中想过的一种,而我在十年前就已经接受了。”
玉翩然默了默, 在她身边坐下。
天已经黑了。
远处高楼开始陆续亮灯。
人们回家了, 灯就亮了,房间变得温暖,厨房里会响起翻炒声, 香喷喷的气味蹿出纱窗,飘荡在疲惫而幸福的空气中。
易春着迷地看着那一盏盏灯亮起, 如同见证人间的星火燃起, 点亮了心房。
玉翩然还是把不解说了出来, “一定要认下没犯的罪吗?”
“她不是要认罪。”易春说:“成年人要考虑很多事,她被指认杀人已经是皇室丑闻, 如果翻出二十年前的事情,即使罪名可以洗清, 对外界而言,我们三人之间的感情纠葛又会引发一场轩然大波。”
“先皇这个人,我们对他抱有很复杂的感情……若说他当初强取豪夺, 倒也不是, 太子喜欢上谁, 一个眼神过去,身旁的人就会把一切解决妥当,他也压根没想到自己看上的人,会不喜欢他。我们恨他,但他最后也放了我们自由。
这二十年里我们不忧衣食,她为我建起了楼,我只要想她,就可以偷偷跑去见她,我们完成了儿时的愿望,对这样的生活很满足,也不敢奢求更多,这一生过到现在也不算遗憾,所以她说,三个人之间的恩怨早已清了,现在的事,也不用打搅长眠的那位,无论是为着死去的人,还是为了活着的人,她担下罪责又有何妨。”
玉翩然又陪着易春坐了会。
天好凉,风好大,吹得玉翩然鼻子有点堵。
庄庄蒜上来送了两件披风,玉翩然没穿,把其中一件搭在易春的肩膀上。
易春对她笑,然后闭上眼睛,头靠在右侧的胳臂上假寐。
长发随风飘摇,她闭目时神情安心,仿佛身旁还坐着一个人一样。
玉翩然回到宫里。
一路上她的气压很低,庄庄蒜也不好打扰,回宫后路过那颗神树,庄庄蒜见玉翩然驻足仰望,说:“神树好像不行了,这两天还请过专家来看,专家说它的寿命已到,是遵循自然规律的结果……”
老树上的叶子已全部落下,光.裸.的枝干灰败,像一个即将走向终结的老人与她静静对视。
它身旁还有些香炉在供奉它,即使行将就木,宫人们也依然相信他有神力能帮助他们的愿望成真。
玉翩然点头,“过几天,等它彻底离去后,我家院落里的那棵树,移到这里吧。”
“好。”
庄庄蒜以为玉翩然会回宫,不想她与乾清宫擦肩而过,继续往前走。
“蒜蒜。”
“嗯?”
“你让人把玉萃请来,就说我们在仁寿宫前汇合。”
“好的。”
庄庄蒜吩咐下去,她想到什么,小声说:“殿下,上次我们搜宫殿的时候,是不是就仁寿宫没查啊?”
“没错。”玉翩然知道她的猜测,摇了摇头,“太后是不会允许我们搜的,不经她的允许,在一个老人家住的地方下掘地三尺,也是不敬。”
“那,那周警卫和秦姑姑的事情,就再也找不到真相了?”庄庄蒜的小脸鼓起来,“也太难受了吧。”
“不难受。”玉翩然安慰她,“这件事我们会继续查下去,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找寻真相。”
她轻轻吁了口气,“我再也不想宫里有任何秘密。”
“好!”
庄庄蒜重新展露笑颜,眼底满满都是决心,“我和时大人都会支持你的,一定会找到他们的去处!”
气氛轻快不少。
她们走到仁寿宫时,发现玉萃已经在殿前等着了。
“姐。”
玉萃看到她,快步走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胳膊。
玉萃这段时间觉没睡好,饭没吃好,成天为皇后的事忧心,本就苗条的身形更加瘦削,让人看了很心疼。
玉翩然摸摸她的脸,“就算是为了你的母后,也应该多吃点。”
“别把自己说得老气横秋,你只比我大四岁啊。”玉萃望着她,眼底满是焦急,“姐,你叫来我这,是想和皇祖母摊牌了吗?你是不是想到救母后的办法了?”
“嗯。”
玉翩然凝视她的眼睛,“想是想到了,但我觉得这件事必须有你的参与,有些事情,玉萃,你得知道,不能总被蒙在鼓里。”
“什么事情?”玉萃看她语气严肃,有点紧张。
“皇后确实没有杀警卫和宫女,所以这件事上她无罪,但她确实做了其他一些事,玉萃,为了还皇后的清白,这些事可能就会曝光于世上,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玉萃眼底已有泪花,“母后身.体都快不行了,如果她要这样蒙冤死去,还不如让我代她去死!只要她没做过犯法的事情,有什么不能曝光,又有什么我不能原谅?我不在乎了,在生死面前,这些都无所谓!”
“好。”
玉翩然附耳对庄庄蒜说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