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看了看先前那座当做落脚处的山头，那些乌泱泱的妖鬼，早已跑了个干净。</p>

薄鱼很想哭，哭他为什么是薄鱼，荒山里连个无头鬼都比它有能耐，这孤苦伶仃的，待他琢磨透哪儿有灾祸，恐怕已经“不小心”在路上被那些饿到六亲不认的暴民乱刀看死。</p>

一条银光闪过，薄鱼僵硬得坐在地上，一点都不敢动。</p>

“薄鱼，此妖现，人间必遭难，或大水，或大旱，或兵祸，横竖逃不过凶兆。”那冷清的嗓音，似刺破虚妄的利刃，薄鱼听着便直打哆嗦。</p>

看脸是不认得，可既逮着他不放，必是昆仑一系。</p>

薄鱼面露苦涩，竭力给自己解释，指望能躲过这一遭，“顺序反了，是人间遭难，便招致薄鱼，我虽是大妖，却是无甚能耐，能在荒山活到现在，全靠会苟。”</p>

比如躲在自己的池塘里，外边打出脑浆子他都苟着不动，当自己是条死鱼。</p>

虞清却是不信，他在雍州便感到了灵气如井喷，匆匆赶来这才捉了个现场。</p>

“妖鬼的狡辩何时能信？”虞清反讽。</p>

薄鱼真哭出来了，泪珠断了线似得连绵滚落。</p>

虞清想斩了这只妖，可最后却是停下了，“即是大妖，为何不反抗？”</p>

即便是善幻术的妖，此时也该发难了，这妖却是只知哭和哆嗦，活像是那传说记录里“凶妖”只是误传，是假的。</p>

薄鱼本是怕得脸色惨白，这会儿却是怒极，红晕蒸腾在他的脸颊两侧更显病态，“我是反抗不了，我不配做大妖，可我天生就是大妖！我有什么办法？要死便死！非侮辱我再让我去死做什么！你是变态吗？”</p>

活了千余年，头一次被骂变态，虞清听了都发愣，旋即冷下了脸。</p>

他好像发觉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只违背了力量标准划分的大妖？</p>

他习以为常得以为荒山里就该是弱肉强食，力量低微的妖鬼只会被欺压被屠杀无甚名气，而力量强者，则能踩在万千妖鬼之上扬名立万。</p>

可如今有一个分明号称大妖，力量却低微到他可以一指头碾死。</p>

这一定是虚假的，虞清长久得沉默，那柄对准了薄鱼的剑却是未曾收回，也并未再施加上一分力。</p>

虞清阖上了眼，收剑回鞘。</p>

自平州被那大妖打压之后，他在雍州除了出谋划策、修行，他便只思考一件事。</p>

他是谁？</p>

如果他真是上仙虞清，那为何身为剑仙的他，毫无作为剑仙的准则。</p>

而他要只是凡人虞清，那他又为何会得到上仙虞清那不合理的记忆。</p>

即为剑仙，必不会为凡尘之事烦扰，可他记忆力的是什么？爱情？和一个名叫孟常女的女郎谱写爱恨情深？</p>

要他真那样做过，有什么师傅的叮嘱都不会有用，心里蒙了尘，还如何做得仙，还是锐气不可挡的剑仙。</p>

可这般的想法一出，又起了新的矛盾。</p>

人与仙的区别到底是什么？为何这世间道士三千，真正得以飞升的，仅有千年前的那么数十人。</p>

是如今的灵气不够强盛？不，照他的记忆来看，如今的灵气可比起他飞升那时候浓郁多了。</p>

可为何昆仑就好似成了一座孤岛？他又要修行到何等程度才能自然飞升？</p>

虞清没有答案，但他找到了一个兴许可作为突破口的妖，此时什么昆仑之人必杀妖的，全都被他丢过了墙，他只想找到他在意的关键。</p>

薄鱼见那剑收了起来，差点再来一回泪染衣襟，这可真是难得的大好人啊，想不到他薄鱼又侥幸苟回了一条命。</p>

他连声称谢，低三下四得拜了三拜，正要走，一根鞭子缠住了他的脖子。</p>

“我让你走了吗？”虞清漠然责问。</p>

薄鱼那咧开的笑容彻底僵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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