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会游泳，跳下去是想淹——”徐青的身影在视野里越来越远，丹朱忍不住出声，却看到她并没有像预想中一样掉进水里。

天枢总判在空中轻盈地翻了个身，下落的速度逐渐减缓，最后足尖触水，轻飘飘地悬浮在水面之上。

——看多了她在水中窘迫尴尬的样子，丹朱下意识地忘了，徐青是在各种类型的战场上都能出色完成任务的天枢总判，九安的最高战力。

乌云遮蔽了月辉与星光，波浪四起的水面是深沉的黑色，几乎不反光。然而丹朱还是能看到水面上的那个身影，骨骼清瘦，姿态优美，身形被波涛和暴雨衬得几近空灵，像一片掠过水面的浮光。

*** *** ***

徐青掠过被水淹没的城市，掠过早已模糊的海岸线，来到大海的深处，迎向那道依附于结界凝聚起来的，水幕般的巨浪。

有半艘船体残骸卡在了几乎凝固的水墙上，上面空空荡荡，人或许是死了，或许是撤到了其它的船上。

冰冷的海水包裹住四肢百骸，呼出的空气变成水中破碎的气泡，徐青在水墙之中前行，“哗——”的一声，她穿过了这道水幕，进入了界碑结界。

结界中没有下雨，风浪却比外面更加剧烈，四溅的水花里，她看到了天枢派来的体型庞大的仪器船。

船体在颠簸起伏的浪头上上下左右胡乱地摇晃着，水面下无数深色的巨影绕着船体伺机而动，时不时有鱼一样的生物跃出海面，冲向船上的活人。那是因界碑毁坏而被激发凶性的妖魔，比起早先冲出结界的海妖更加难缠。

虽然时刻处于凶险之中，但船上的人仍井然有序，他们配合紧密地绞杀着天上地下的妖魔，甚至还有人专门被保护着，专心操作控制着船上的仪器吸收调配溢散的结界能量——徐青一看，就知道在经历猝不及防的变故之后，天枢众人已经基本重新稳定下来，其它的几艘船应当也分散在结界的不同方位做着同样的工作，这也正是现实世界里迎来一轮海啸后没再出现更大规模的破坏的原因。

徐青有些欣慰地想：不愧是我训练出来的天枢。

她踩着水高高跃起，一步步上升，最终稳稳落在船的甲板上。一见到她出现，人群立刻爆发了惊喜的欢呼：“总判！”

徐青收敛起所有不该属于“天枢总判”的表情，用最冷静的姿态点了点头，问：“情况怎么样？”

这艘船的小队长将经过一一汇报：“最初进入结界时能量变化较为平稳，进度良好。中途突发能量波动，众多大魔突然醒来，结界空间上下翻转，造成船体倒扣，人员出现较大伤亡。盛组长组织各船竭尽全力将苏醒的妖魔禁锢在海底，并重新安排方位进行结界收缩控制，直到现在。”

说起来只是短短的几句，但每一句背后，都是无数的艰辛与凶险。

徐青感受了一下结界的状态，已经处在了较为稳定的平衡里，勉强足够开始下一步动作。她打开了通讯器，下令道：“我是徐青，结界内还有行动能力的船只，负责人按编号报告所在位置、船只状况、剩余人数。”

“01号船，盛熙宁，位于原定甲四号位，船只基本无损毁，未减员。”

“03号船，刘帆，位于原定甲一号位，船舱轻微积水，剩余49人。”

“06号船，王慧君，位于原定丁二号位，船只基本无损毁，剩余36人。”

“07号船……”

……

“15号船，张瑶瑶，位置不明，燃料泄露，剩余14人。”

“19号船，钱锐，位于原定丙三号位，船只基本丧失战斗能力，仅剩能量仪仍可使用，剩余5人。”

19号之后，再也没有了声音。而前来界碑海域的仪器船，一共有35艘。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已经永远地留在了这片海，再也无法回到现实世界。

徐青静默着听到最后，扣着通讯器的手指用力到指尖发白。她的口中吐出了命令：“所有仪器船对外输出转化速率调到最大，波动值换成第三档。所有船只停止绕结界转圈，掉头向中央区域开，到达原计划的深层圈时停下，原地待命。”

通讯器中传来整齐划一的应答声。

徐青挺直了背，站在甲板上，迎面是波澜壮阔的怒海，巨大的浪花翻上来，狠狠砸在甲板上，碎成一地细瓷片般的泡沫。

徐青伸出手，抹去了面颊上的水迹。

幸好粉底液是强效防水的啊。徐青自嘲地想。

要不然在外面的时候妆早就挂不住了，残妆斑驳一片，失去粉底掩盖的皮肤显露出纵横的伤痕，又丑又没气势，平白无故被丹朱看笑话，该多狼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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