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正之前,”徐青自动略过他的指责,深深地吸了口气,“叫人带着他们把业务重新捋一遍,至少学会发短信。”
严肃眉头聚拢成川字,“他们业务能力已经很优秀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下你的偏见?”
“优秀?”徐青气笑了,拿出手机打开短信界面,那条简简单单什么有效信息信息都没有的通知被直白地展示了出来。
严肃看着屏幕上明显不合格的短信,不由一愣。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同样是胶州湾隧道任务发放的短信,屏幕上是长长的一条,时间地点、前几起事故简介、隧道内情况预测、上级的行动意见,条理清晰排版工整。
“同一个人发的。”严肃说,“我回去后会仔细了解情况。”
事已至此,再察觉不到其中异常,就白瞎他几十年的工作经验和正常水平的智商了。
“短信的事以后再说。”王霜序制止了他们的话题,说道,“我们先去找卢杨,把这个任务了结了。”
见严肃似乎还想说什么,她看了一眼徐青,说:“师父召徐青有事,时间有限,我们速战速决。”
王霜序的师父,也就是徐青的爹,正是九安特区的总负责人,这个名头搬出来,严肃只得点头同意。
卢杨命挺大,整个人在车祸里都撞得稀碎了,经过抢救竟然又活了,不仅活了还醒了,现在正住在医院里持续观察。
他的老母亲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缴费处哭穷,不给打折就扒着玻璃不走,堵得缴费的病人家属排了老长的队。
医院的保安出动要带走她,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哎——呦——!我的命忒苦啊!天杀的医院啊!没良心啊!抢钱了啊!我的儿——啊!娘没本事啊!我的儿什么时候出息啊!出息了给老娘撑腰啊!”
极具贯穿力的声音不仅扩散到整层楼,还穿透了地板蔓延到了卢杨所在的病房。他听了有些嫌弃地撇撇嘴,对着徐青他们挤出个笑来:“见笑了见笑了,我妈一直嗓门大。”
此时除了他,在病房里的有严肃、徐青、王霜序、小孙和一位穿着制服的警察,也正是因为这位警察同志的存在,才让卢杨姿态放的这么低。
但警察接到的任务只是将严肃一行人带到指定病房,因此很快就离开了。
卢杨摸了摸鼻子,一脸老实地交代:“去年我做生意赔了钱,借我钱的黄总人挺好,给我通融,我妹妹就是那时候认识他的,黄总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可怜就总是带她出去玩,唉,可惜好人不长命,他们出了车祸,一下子都没了。”
“你妹妹卢琪琪和你口中的黄总具体是怎么认识的?”严肃问。
卢杨打了个哈哈,“那我哪知道啊……她都那么大了,我又不好管她是吧?”
“卢琪琪和黄总认识之后两人之间发生的事你清楚吗?”严肃追问。
卢杨迟疑着说:“这……这我就更不清楚了啊。我就知道他们经常出去玩,有时候半夜不回来,可能是谈恋爱了?黄总虽然年纪大,但年纪大的男人会疼人,说不定琪琪就看上他了呢。”
“嗨你们是不是怀疑我——”卢杨突然干笑了一下,“我真和这事儿没关系,那就是个意外,真是个意外。”
然而他的笑容很快就僵住了。
在他的视线里,病房的窗帘无风自动,仿佛被一只手缓缓拉开,漏出了外面深沉的夜幕。
一片片一堆堆红色的枫叶形状显现在了窗户上,很快就铺满了整张玻璃,在黑色的背景下显得格外狰狞。
仔细看去,那不是枫叶,而是……
“那儿,那而!”卢杨惊慌失措地指着窗户。
徐青回头看了一眼,淡淡地说:“不就是血手印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窗户悄然滑开,夜风飘进来,吹动医院的蓝色窗帘,窗帘布时不时蹭到窗玻璃上,沾上了点点血迹。
“哥哥呀——”婉转哀婉的唱腔幽幽响起,声音淬了毒般让人胆寒。
卢杨抖着往床边缩,“谁啊,干什么装神弄鬼!”
他惊慌地朝严肃喊:“把她弄回去,把她弄回去!”
严肃后退了一步,没有什么反应。
卢杨眼中的场景变了:医院的白墙在他视野里快速远去、消失,一片金碧辉煌的景象洇开。
“小卢,你那妹妹长得挺正啊。”酒场上,黄总拍着他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你欠我的钱这辈子是换不清了,但要是把你妹子给我,你就是我的大舅哥!一家人就不谈什么钱不钱的啦!”
回到家门外,他听着小妹吊嗓子的声音,看了看自己开的破车,想起了母亲喋喋不休的絮叨,心一点点硬下来。
“哥哥呀……”卢琪琪的声音飘飘悠悠的,“你害得我好苦啊……”
卢杨浑身颤抖,“你来找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杀的你,滚开,滚开!”
柔软的织物垂到他头上,他惊悸抬头,一寸一寸向上看去。
飘拂过他面庞的一角白绫。
悬在半空中的绣花鞋。
垂下的裙摆。
白色的袖子。
浑身的血。
充满恨意的眼睛。
那双眼睛突然落下来,飘到了他眼前,带着红色的神经和滴滴答答的血迹。
卢杨两眼一翻,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