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准和小孩坐在马车里。

柯准闭眼打坐。

小孩从怀里翻出一本书，摊开放在腿上，看着看着，咬起拇指皱起眉头，把纸面翻来翻去哗哗作响。

实在是看不懂，挪到柯准身边，两个手指捏住他衣角轻轻拽了拽，然后把书放到他面前：“柯前辈，你来给我讲讲呗。”

柯准睁开眼睛瞥了一下，又闭上了。

“这是你师父传给你的武功绝学，你要切忌不能让旁人看见，这是大忌。”

“柯前辈又不是外人。”小孩努力了努嘴，还是将书收了回去。

“你这般轻信于人，怕是以后会吃大亏。”

小孩满不在乎地道：“不会~小爷我看人可准了！”

柯准心想果然人要吃点亏才知道长记性，也不和他多说什么：“你在崇恩寺好好学习，就能看得懂这经书了。”

行了六日，远处清晰可见秦山黛青色的轮廓。

周睿看着目的地将至，心情十分明朗，招呼着叫小孩出来。

小孩坐到车头，望着远处巍峨的山峦，心情有些低沉，闷声问周睿：“和尚们只会念经，一定特别无聊，我必须要去么？”

周睿：“嗯。”

“让我跟着你们不行么？”小孩的声音有些急切有些期待。

周睿：“不行。”

小孩忙说：“我会更勤奋学武的！”

周睿：“不行。”

“哼！”小孩不再说话了，脸颊气鼓鼓的，周睿看得心痒痒，想用手指戳一戳。

“等我们忙完事情，就接你出来玩，好不好？”

“好！”

“不过你得答应，在寺里好好听住持的话，好好学习。”

“不要再说好好学习了啊啊啊……当初就不该对老东西心软，我是脑子里进了多少浆糊才会答应做他徒弟！”

……

与少林嵩山的横亘逶迤不同，秦山多怪石嶙峋，处处危峰伫立，峭壁生辉。主峰山腰间云雾缭绕隐隐可见庙宇巍巍，传来梵音阵阵，便是坐落于此的崇恩寺。

站在山下，仰观山峦耸峙，方知人之渺小，感叹世间沧桑皆归平淡，红尘纷纷不过自扰。

周睿搀着小孩，柯准在后面跟着，一步一步踏上了秦山。

及至崇恩寺，门口的扫地僧将他们引了进去，住持慧介大师接待了他们。

小孩小心翼翼地把骨灰盒递给慧介大师。

“师叔他老人家云游四海普度众生，不曾想竟遭恶徒毒手，魂归极乐，可怜一身好武功都付尘土中。”慧介大师哭悲着脸，双手接过，眨眼看向小孩：“这孩子，是师叔收的弟子么？”

柯准上前道：“这是一虚大师临终前救下的孤儿，这孩子身无长技、懵懂无知，大师怕他以后孤苦无依遂收他做了弟子，法名慧明，拜托我们将他带来交于贵寺收留。”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请先去禅房歇息，稍后老衲要携慧明师弟和弟子们为一虚师叔超度，傍晚会有弟子将斋饭送去禅房。”慧介大师说完，身旁的知客僧便走过来为他们引路。

二人虽爬了一天的山路却并不疲累，知客僧走后，周睿邀请柯准结伴在寺院里散步。

柯准凝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睿手掌在柯准面前滑了滑，笑道：“都说这崇恩寺古朴雅致，恢宏大气，我有心来带你开开眼界，你怎的只顾发呆，枉顾了我一番好意？”

柯准听他这么说，放下心中的心事，参观起这座闻名遐迩的古寺。

他们散步没个方向，走哪是哪，走到西南一处荒置的禅院，被一位僧人拦住了去路，说这里是寺里放置杂物的，不便外人入内。

二人看时辰也不早了，便跟着僧人回去食用斋饭。

回到禅房，夕阳西沉，周睿刚点上蜡烛，方才领路的僧人就将两碗斋饭送了进来，摆好碗筷后立在一边。

柯准看了僧人一眼，说：“师父去休息吧。”

僧人站着不动，低声说：“贫僧要等施主吃完后将碗筷送回。”抓着托盘的双手微微发抖。

柯准不语，和周睿对视一眼，拿起碗筷，慢慢凑到嘴边。

“啪”一枚银镖从外戳破白色的窗纸，将柯准手上的饭碗打翻在地。

周睿骤起，跑过去一掌拍开窗户，一抹灰色的身影在远处树杈间一闪而过。

周睿瞳孔微缩，眉头蹙起，缓缓关上窗户。

原先立在一旁的僧人被利剑架住脖子，吓得双腿发软跌坐到了地上，浑身颤抖，地上银色的镖头沾上饭粒泛起了黑色。

“为什么下毒，谁派你来的？”

“施主饶命……饶命啊，是……是住持他逼我做的呀！”

……

慧介大师和弟子们正跪坐在庄严肃穆的鎏金佛像下，手下敲着“咚，咚”木鱼声，虔诚而又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