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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2/2)

“动作麻利点!”

嘴里嚼着恶毒的叫骂,手里挥着粗长的皮鞭,这竟然是白天恭谦怯弱的阿羽!

阿羽在柯准那边。

周睿皱眉,抓住柯准肩上的纤绳,想顶替柯准的位置。

柯准一脸凝重,对他摇了摇头,用力扒开他的手,紧紧攥住自己的绳子。

周睿急了,低喝道:“柯准!”

柯准垂头拉绳,不愿理他。

车队四周都有管事巡察,不能来硬的,柯准油盐不吃,眼看就要接近阿羽,周睿心急如焚。

“认真点,低头,别被发现了。”柯准轻声道。

二人拉到阿羽面前,阿羽一个挥鞭,抽到柯准身上。

小孩力气不大,也没使劲,这力道对柯准来说简直就是挠痒痒。

柯准垂头面无表情。周睿余光看着鞭子抽到柯准身上,简直就像抽到自己紧揪的心里,瞬间鲜血淋漓。周睿双拳攒得青白发抖,青筋暴起,怒不可遏。

他想抢过小孩手中的鞭子狠狠抽打自己。本来自己一个人就好了,为什么恶趣味地想让柯准穿仆人衣服陪自己拉车,他是个多么矜贵清高的人啊,现在却穿着粗糙的麻衣,做着卑贱的苦力,被一个孩子当畜生一样抽打,羞辱他好玩么?看他跌入尘埃有意思吗?

周睿胸中怒火翻腾,喉中苦涩涌动,眼中一片湿润。

柯准见小孩走远,腾出一只手裹住周睿紧握的拳头。

“很轻,不疼的。”轻声道。

周睿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他低着头,像一只引颈就戮的幼兽,泪珠从眼眶滴落在地,又被滚滚热浪蒸干,不留痕迹。

二人本来想混入鸣凤炉,不曾想拉车的奴仆禁止进入鸣凤池的石墙内,他们只需在门口将车上的木箱卸下后,换上从石墙内搬出来的木箱,将它们运到别处。

外边装煤炭和铁矿的木箱是敞口的,从鸣凤炉出来的木箱却是被封口钉死的,密不透风。

趁着卸箱子的功夫,周睿往隔着几步远的石墙缝里偷偷瞄了几眼,太远又模糊,只有熊熊火光透出。

板车又被架得满满当当,比之前更沉了,二人拉绳紧随队伍。

二人心事重重。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响动,很快湮灭在鸣凤炉的锤击声中,拉车的队伍却刹那间诡异地停了下来。前后拉车的仆人都止步不前,一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的模样。周睿踮脚探身,前面似乎是翻了车,木箱都被摔落在地,七零八落。

“怎么回事!”

一道稚嫩的声音从后方吼道。

二人忙曲身垂首。

阿羽后面还跟着俩侍卫,风风火火地跑来,到他们五车前的地方站定。

不知阿羽说了什么,挥了挥手,一名侍卫拿出绳子将前面几车的痛苦哀嚎的仆人全部绑缚带走,另一名则去石墙内取了几个空箱,又叫了几人补了空缺。

车流又开始缓缓前行,拉车的仆人个个诚惶诚恐,如履薄冰。

几人走后,周睿和柯准小声商量后,周睿转身对身后拉车的三人道:“我去出个恭,来个兄弟顶下位置。”说完不等人回复,甩手离开。

此地离鸣凤炉有段距离,火光暗淡,后面车过来一位精瘦的少年,他看都不看柯准,熟练地将纤绳搭在肩上,目光呆滞,表情木然,活像个只会拉车的傀儡。

柯准动容,手上肩头渐渐加力。

他们从山庄北边的一扇侧门出庄,一路上都有侍卫举着火把立在两侧,仿佛是十八层地狱爬上来的阴森鬼吏。柯准觉得这里荒唐极了,若不是亲身经历,他断不会相信名满天下的红竹山庄撕掉夜幕的遮羞布后竟是如此肮脏不堪。

柯准恍惚又见到了那位品洁如竹的灼灼君子,不畏腥风血雨,浩气凛然。

他在如血残阳下吹起清亮的笛声,笛身洇红,曲韵悠扬婉转,恍若空山新雨,百灵娇啼,令人忘了脚下是枯骨黄沙,耳边是秃鹜戈戟,眼前是血流漂杵。他骄傲地对自己说这笛子是用他家里的竹子做的,所以音色才会如此动听。他在营帐里的豆灯下来回擦拭他染血的佩剑,温柔细致,他说让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勇往直前的不仅仅是这把红叶剑,还有他了不起的父亲和慈爱宽仁的母亲。

如今这红竹山庄俨然是森森鬼府,满是丑陋、阴沉和邪恶。

荒唐极了!究竟是哪里不对!?

陈方氏!一定是陈方氏!那个恶毒的女人!

柯准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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