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珏的姐姐?(1/2)

韩竻撑着盥洗台两侧,水珠沿着湿漉漉的发梢滴进盥洗池。

淼半夜去见那个“钟楼怪人”,想必他们之间一定很熟悉。只是那个“加西莫多”似乎对淼的态度并不友善,看来他们虽然认识但关系并不好。“对了,还有画像?”韩竻抬头刚好和镜中一脸困惑的自己相对,恍然间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的真实过。

韩竻胡乱地拿毛巾擦干头发,走出盥洗室,翻开桌上那本黑色的笔记本,拿起笔刚要往上写突然停顿了一下,觉得应该先简单理出思路,开始口述,“画像是钟楼飘出的,钟楼里住着一个女人,所以画像……”韩竻觉得差不多了,低头提笔。一阵皎洁的月光洒在了书桌前,仿佛潮汐蔓延到韩竻伏案的上身。

韩竻发现笔下的页面出现了异样,一个个如同经过烙笔烫烙孕育而生的文字跃然纸上,原本空白的纸张瞬间变成了一幅烙画?不,应该说烙字才对,因为他惊喜地发现上面显示的是巫族文。

韩竻隐约记起什么,眯起眼睛读着第一页上的文字,“周围白茫茫的一片,我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禁林……”

韩竻惊讶得张大嘴,他猛然记起出发去禁林前的晚上梦见珏往这本笔记上作的记录。韩竻继续看下去,“但这片树林仅仅是通往那个未知世界的入口,我相信继续往深处走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等着我去发掘。”

“惊喜”?珏居然会认为禁林那种鬼地方会有惊喜,惊吓还差不多。他特别强调“惊喜”让韩竻觉得莫名有些气愤,但还是要继续。越往下看,韩竻越感到恐惧,因为珏所经历的刚好也是他和吾枫所经历过的,卡维兹的袭击、不能回头的迷宫、戈壁滩上的城堡……珏将自己在禁林的经历一一进行了描述和标注。韩竻把聃之前给他的一盒荧草粉末轻轻一吹,粉盒发出明亮的白色荧光,韩竻将它理解为白巫纪最安全环保节能灯。文字却消失了,当他吹灭光源文字再度出现。经过试验,韩竻发现原来在月光下文字才会显现,难怪珏每次出现都是在月色姣好的夜晚。

仿佛一层透亮的白纱覆盖了大半个房间,洒在韩竻脸颊,被这清冷而强烈的光芒刺得睁开双眼。

韩竻吓得坐起来,他什么时候爬上床的?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但当他看到床尾露出的后脑勺时,先是一惊,随之马上意识到他应该是那个人吧!反而变得安心。韩竻依旧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即使明白弄出巨大的动静对方也不会发现他。

珏穿着艾斯沃夫的制服,坐在床尾距离书桌那段局限的距离。清冷的月光透过仰望的窗口从他的头顶洒落到其四周,沐浴在月色之下。巫师袍此刻也因为光线的关系看起来像是一大块被晕染的墨迹。他往后靠着,左手随意地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右手垂落于地面的袍子上,另一条腿由于距离不得不偏离直线向旁边伸展一个角度。

珏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是如此的静谧,他的侧影却充满淡淡的孤独和忧伤。他垂目,那道孤独忧伤的剪影再次加重映入了韩竻的眼帘……为什么他会露出这种表情?

韩竻很难将此刻的珏和杀死他父亲的那个人联系到一起……或许他只是太在意自己所看到的了,而忽略了某些他未察觉的细节?因为珏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可是没有人能告诉自己真相,而他目前也只能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

“为什么你要杀他?”韩竻抑制着由愤怒转化而来,此刻在眼眶中逐渐孕育而生的泪光。他知道对方听不见,但他还是这样问了。

珏皱起了眉头,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右手鼓起的指节明显地说明他因为某种不安的情绪正攥紧袍子。

“对不起!”

当一个人失去某种感官时,另一种感官就会异常发达,珏那一声道歉他听得格外清楚。几乎就在珏说出这声“对不起”的同时韩竻感觉有什么温润的液体划过自己的脸颊……这一声“对不起”是对他说的吗?还是仅仅是偶然?

韩竻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桌上,那本翻开的笔记压在自己胳膊下。显然,昨晚他趴在这张书桌上过了一夜。

韩竻注意到纸页上有些斑斑点点的皱纹,或许是昨天头发上的水渍溅到了。他走近盥洗室对着镜子打了个哈欠,捧起水想洗把脸却从镜子里瞥到自己微微红肿的眼皮。

奇怪,昨晚我到底干了什么?

“我不知道这样前进是否有意义,但我唯有前进:前进是为了更正确地返回。”这是韩竻在珏的笔记中看到的唯一一句内心写照,至少目前为止。还没读完笔记上的内容他就睡着了,至于剩下的内容,但愿今晚月色如旧答案或许很快就会揭晓。从珏的笔记中韩竻觉得有必要更多地了解他,他不想冤枉任何人。或许是一种他也道不明的情愫促使他不得不深入地调查。淼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但有一个人或许比淼知道的更多。

韩竻原本想把笔记本藏在房间某个隐蔽的角落,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选择了带在身边。他把笔记本放在了外套里面的口袋,突然觉得母亲当初整理旧衣服没把这件内衬有口袋的衣服丢弃真是明智之举。

韩竻穿过走廊,迈出栅栏门,走向城堡与钟楼链接的外城墙,来到钟楼底下。韩竻抬头仰望了一下钟楼的最顶端,钟面定格在了凌晨十二点。左森说过那是骤夜之战结束的时间,将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个时间点是为了哀悼在战争中死去的亡灵。与其说是定格时间哀悼亡者,不如说是对后人的警醒。

韩竻已经站在了昨天那扇左边有道裂缝的门前。他没有叫上吾枫一起,一来是考虑到吾枫毕竟是艾斯沃夫的,如果遇到淼情况只会更糟。二来,韩竻不愿这样去猜测,但显然吾枫早就看过那本笔记本,但他却什么也没说。

“叮——”

韩竻听到了什么掉落的声音,往裂缝里看,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正费力地转动轮椅,白色的发辫遮住了她的侧脸。韩竻看到她前方地板上有一支铅笔,瞬间明白了她想干什么。韩竻“刷”的一下打开门,走上前,蹲下捡起笔,抬起头递给对方。“糟糕!”韩竻看到对方睁大一双深陷的圆眼一脸惊愕的模样,马上意识到刚才太过唐突吓到她了。但还没等他解释,对方的目光已恢复正常,从他手中接过笔,然后回头吃力地转动轮椅想回到画架前。

桑榆意识到轮椅自己缓缓转动起来将她推到了画架前,果然这份热心像极了她。

“您认识珏吗?”韩竻问道,他没有用“请问”这样的字眼,并不是忽略了礼貌,而是他觉得这样或许更好。

她微微扭头,却并未完全转向韩竻,轻轻地点头,将脸又转了回去。

“请问您是珏的什么人?”韩竻觉得在询问其他问题前有必要了解一下对方的身份。

“姐姐,”桑榆回应道,“我是他的姐姐。”

韩竻抓着轮椅的把手,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你说你是珏的姐姐?可是你和他的年纪差得……”

“我知道,我看起来比鑫年轻不了多少。”

韩竻一时语塞,尽管对方的回答有些刻薄,但与对待淼的态度有着明显的区别,她对淼充满敌意。

“我今年四十五。”

韩竻很难相信眼前这个人只比自己的母亲小六岁,因为她看上去正如她所说的比鑫年轻不了多少。

“你和我曾经认识的某人长得很像。”

韩竻倏地抬起眼望着她。

“图书馆的油画我负责底稿的创作,而剩余的上色由她和左森一起完成。”桑榆看了一眼韩竻的表情,哪怕是刻意她也表现得如同不经意。

“左森他还会画画?”韩竻表示诧异,记得左森还表示自己是个连圆都画不好的人。

“他会,只是……或许很久不画了吧!”说完她拿起笔向画纸又添了几笔,那只布满皱纹的手苍白而瘦弱。

韩竻将视线从那只几近枯竭的手慢慢往上移到画上,美景中有一块突兀的留白。虽然他想了解更多关于自己母亲的事,但眼下更重要的却不是这个。他从口袋里拿出昨天捡到的画像,“这是我捡到的。”他说着把展开的画像递到桑榆面前。

桑榆看了一眼韩竻手上的画,确实是昨天被风吹走的那幅。

“请问您和珏还有联系吗?”

“如果这是你的玩笑那你的幽默感真是太差劲了,十七年前的骤夜之战被称为‘无人生还的战争’。”

珏死了?这是韩竻第二次从别人口中确认珏的死亡,那禁林房间里看到的是幻觉或者鬼魂吗?估计现在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对不起,可你能否告诉我有关珏的事?”韩竻继续问道。

桑榆慢慢地放下画笔,把手伸向韩竻。韩竻原以为对方是想要接手上的画像,却没想到对方握住了自己的手腕。一幅幅具有冲击力的画面在韩竻脑海中快速闪过,原本还有些意外,但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图,那是桑榆对于珏记忆的片段。

当禁闭室中关于珏的梦境再度闪现,韩竻挣脱了对方的束缚往后退了一步。韩竻托着脑门,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珏不是你弟弟,那个死去的男孩才是你的亲弟弟!”韩竻惊恐地看着她。

桑榆垂下眼睑,如果说在那衰老的外表下还能看出与年龄有所差异的或许只剩下那双眼睛。

“他的死和淼有关?”韩竻咽了咽唾沫,尽量让自己从刚才的惊吓中平静。

“东隅的死是个意外,但却是淼早已预料的意外。他明明可以阻止却没有那么做。”一提到淼,桑榆的眼神变得晦暗起来,那背后是一份永远无法磨灭的恨意。

韩竻觉得很抱歉,但他不得不继续,“所以你和珏并不是亲人?”

“他是我在这个世上剩下的唯一的亲人。”晦暗从她的眼中消失,韩竻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温存。

在珏的成长中,她充当了母亲,长姐的角色,在她看来珏和东隅一样,是她的家人。

韩竻何尝不能体会?毕竟他也正经历。对于他的父母,即使没有血缘,在他看来始终是他最亲近的亲人。

可珏为什么要背叛白巫?这一点韩竻依旧没有找到蛛丝马迹。但他知道继续下去也不会有答案了。

韩竻告辞,转身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能告诉我某人的名字吗?”

他还不知道自己母亲的名字。

“萤,夏夜丛中飞舞的流萤。”桑榆回过头看着韩竻的侧颜,他忧郁的神情、微微握起的拳头,再一次证明了她的猜测。“你是谁?为什么打听珏的事?”

韩竻沉默了几秒,他在犹豫该如何诉说。

“珏杀死了我父亲。”韩竻咬紧下唇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

桑榆原本聋拉的眼皮一点点被惊恐撑起,瞪着双眼,眼看着韩竻迈向原先进入的门赶紧喊道,“不要从那扇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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