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床头柜艰难地站着,却不得不腾出手去扶住沉重的脑袋。
“噢哈,你终于醒了!”
仅凭单手的支撑,虚弱得眼看一头就要栽下床去。
沉闷的脚步声朝我靠近,对方单手穿过我腋下就把我扶回床上躺好。“你刚醒急着去哪儿?放心,没人碰你的宝贝洛丽玛丝。”
是他,但混沌的头脑让我搜索了一会儿才把名字和脸对上。
“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拍着脑袋,莫名的眩晕让我甚至想吐。
“下午,恭喜你已经成功错过了枯燥的占卜学。”
“具体时间?”我费劲儿地坐起,有种不安逐渐袭上心头,。
“从我刚出门看时间来算现在大概是白巫纪2180年8月6日下午3点20分,如果你需要精确到几秒……”左森摊手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转身朝床边的柜子走去,拿起桌上的茶壶倒水,“啊,没水了。”我听到他说。
“什么?我居然睡了三天!”我不敢相信离我和夏落约定的日子已经过了三天,我想下床却被左森推了回去。
“不用你去,我来。”我看着左森拿起茶壶走了出去,看来他是以为我想去倒水。
一躺回床,头脑和身体的疲惫似乎得到了缓解。可现在,我必须离开。
因为,她在等我。
我再一次站起,扶着沿路的床栏杆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医务室。
走廊在我眼前不断地晃动着,出现了交错的叠影。我扶住墙,用力甩了甩头,才有所好转。今天的走廊仿佛比往常更长,更迂回。
不行,我感觉整个走廊的天花板都在晃动。我停下来,背贴着墙,侧过脑袋额头也贴上了墙壁,只为寻求冰冷的墙面那一丝凉意镇定烦躁的思绪。
我听到了脚步身,有人朝这边走来。我抬起眼皮,视线从模糊的虚焦逐渐变为清晰的对焦,我将目光死死地定焦到了他的脸上。
我推开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拖着那副身体走到他面前。身高的差异让我只能抓紧他的胳膊而不是按压住他的肩膀,我保持低头的姿势,因为我很疲惫,不单单是身体。
之前的终极考核他有他的苦衷,我可以体谅。但是这次,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
“我想我找到了一朵用一生去守护的花。”
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他一个人。
“那真是太好了,恭喜你!”
我以为我听到了他衷心的祝福。
“如果用一种花来形容,我觉得她就像一种名为彼岸的花。”
我以为我可以信任,他。
我松开了他,摇着头往后退了一步。但下一秒我就踮脚上前一把揪住鑫的衣领顺势拉近那张脸,另一只手已经抡起拳头朝向了他。“为什么——”我冲他咆哮道,我是那么相信他,这件事我只透露给了他一个人。
那一声嘶吼让我瞬间精疲力尽,我挥出的拳歪了,从鑫另一边的脸颊擦过并没有打中,紧接着我的后颈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我松开了他的衣领随着重力向后倒去,脑袋此刻也疼痛欲裂,我闭上眼睛再也听不到任何确切的声音。
当我醒来,又是熟悉的天花板仿佛在告诉我刚才的一切只是场梦。
可我知道那不是梦。
一股熟悉的幽香,我撇过头看到了摆在床头柜上的那盆洛丽玛丝。
“噢哈,醒了?”我听到左森的声音。“我就倒个水,回来你就不见了踪影,我说你……对了,现在安心了吧?鑫让焱把你的‘情人’送来了。”左森此刻背对我,边说边朝对床走去。
我不想,可正如左森说的,让我越想越气。带着仇恨的冲动让我下意识地坐起,探身,向那盆洛丽玛丝挥起胳膊。
几乎就在左森转身刚坐下,面对我时,由于过多的探身加上用力过猛,我一起往前栽,摔到了床下。
看着我一手栽培,始终悉心照料的洛丽玛丝摔到地上,洁白而美丽的花瓣被土壤玷污,散落,周遭围绕着花盆的碎片。我的手无意间压到了支离的碎片划破了,汩汩鲜血沿着掌际流下。
“洛丽玛丝的花语是‘对死的怀念’,衍生意义即是‘永恒’。这是我赋予它的另一个花语。”
“我想将这株洛丽玛丝送给你,我很庆幸你我间的友谊没有卷入芬尼克斯和艾斯沃夫争斗的漩涡。”
“但愿……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他当初的犹豫我早该注意到——该死,可恶!
“垚——”
我听到左森的呼唤,才收起思绪看他。
“垚,松手。”左森看着我,从他脸上我看到了担忧与恐惧,而这一切想必源于震惊。
我隐约觉得手腕被某种力道钳制着,低头。原来是左森,他紧紧提着我的手腕。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正紧紧攥着碎片和洛丽玛丝,碎片的锋刃和花上的刺不知道什么时候深深刺进了掌心,我甚至能看到被鲜血濡湿的泥土不断从指缝挤落。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做了什么?
我松开手,左森轻轻地将我的手移开,远离这些危险的碎片。
“你们在做什么?”
我因那一声突如其来的怒吼抬起眼皮。“啊,您来的正好,垚划伤了你快来看看。”我看到左森回头焦急地对突然出现的坤说道。
坤赶紧替我处理了伤口,然后打发左森回去。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心如死灰。
“把药喝了,想去哪儿,那就去吧!”
我不敢相信刚才听到了什么,倏地睁眼坐起来,端起药汤一饮而尽。然后迅速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地朝门外奔去。坤为什么会这样说,我不得而知也没空去想。我半扶着墙前进,脚步不由得加快,突然一阵胸闷,我不得不捂着胸口艰难地前进,脚底轻飘飘的,猛地一个趔趄,所幸我扶着墙顺势蹲下。我抓着胸口,喉头艰难地吞咽。
“噗——”
一口鲜血从我口中喷出,刚好有个艾斯沃夫人路过,显然他被我的样子吓到了待在那儿一动不动。我突然觉得异常清醒,似乎恢复到了平时的状态,赶紧起来径直朝走廊尽头跑去。
当我来到和夏落约定的地点,看到的只是空旷的树林。尽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依旧试着呼唤她的名字。
没有回应。
隐约瞥到旁边的草丛里有什么,我走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们那里有一种叫作彼岸的花,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等花盛的时候远远望去就像一片燃烧的火海。”
夏落当初的话语仿佛在耳畔回荡。
当我掀开那块蒙在彼岸花花茎上的粗麻布时,我恐惧得捂住了嘴,上面暗黑色的斑点是已经干透的血迹。
夏落,她到底怎么样了?她现在又在哪里?
我用那块带血的粗麻布重新包好那几株彼岸花的根,冲着四周大喊夏落的名字。除了惊飞的鸟兽和我颤抖的余音什么回应也没有。
天下起了雨。
我看了一眼怀里的彼岸花,赶紧原路返回格瑞托瓦。雨越下越大,我抱着它们生怕它们被这暴雨摧残。想象夏落小心地将它们连根拔起用粗麻布包裹好,在那约定的地方等着我赴约。
可她却没有等到她想等的人。
泥泞的路面发生脚底打滑的意外不可避免,我在落地前转了个身,背部重重地摔在地上。不过,幸好花没事儿。
请你们别死,一定要活着。拜托!
我抱着它们横穿着森林,拼命地奔跑,衣物上的泥水加快了流淌向四周甩溅。
不知道是谁把花铲拿去用了没有归还,找不到花铲和可以利用的工具,我只能用手像野兽一样刨土,伤口还没有完全好,又添新伤。我看到绷带上渗出了血,十指也被土中的沙砾磨出了血,可我却不能停下来。此刻,内心无法言喻的悲伤代替了身体上的痛楚。似乎越想越有种想哭的冲动,眼中已感到了某种酸楚。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我。
“种下,它也活不了。”
我回头愤恨地瞪着他,当意识到是坤长老时,我立刻收起了那敌意的目光,甚至有些吃惊。
“你有什么办法让它们活下来吗?”我用恳求地语气问道。
坤看了一眼我的手,随即向我扔来什么。我接住,是一盒愈创膏。
“先回去治好你手上的伤,知道夜会草什么时候开吗?”
“嗯,可现在……”
“回去,我会照顾它们。”
尽管有些犹豫,但坤长老已经这么说了,而且目前最重要的是救那些花。我看了一眼西北角的昙花,夜会草是昙花的别名,一般在晚上8点以后开花。
坤这是在暗示我,今晚八点以后来温室。
一到八点,我就出发前往温室。我望了一眼那朵昙花,还没有开。我环顾四周,昏迷了三天,没有好好打理这些花草。我走到灯芯草前,蹲下,摸了摸它的土,松软和湿度适宜。我从花架上拿起花洒,又逐一观察了一下其它花草,发现并无大碍,看来这三天有人悉心照顾着他们,应该是坤长老。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九点了。我望了望门口,难道是我误解了?我又回头望向那朵昙花,我看到它紧闭的花苞慢慢开始舒展,黑暗中昙花绽放的那一瞬间,我被惊呆了,它的美不是停留于表象的美,而是一种震撼的惊艳之美。
“你来了!”
我听到背后传来坤长老的声音,回头,他就站在那里望着那朵已经盛开的昙花。
听坤的语气,他也许担忧我没听出他夜会草的含义,显然我的出现是最好的回复。
“它们在哪儿?”我问道,我并没有在温室的其他角落看到彼岸花。
“跟我来。”
我跟着坤来到沙坑前,应他的邀请和他一起站在里面然后身体就开始往下陷,沙子逐渐覆盖了我们的脚,身体,最后是头顶。由于速度太快,没等我表现出害怕的反应已经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由于害怕我往前一步瞬间踩空了,背后有一只手瞬间把我提了回去。突然有什么东西被扔了出去,我听到了落地的声音。“嗖”的一下,前面瞬间有了光线,周围看得一清二楚。
这里就像一个地下室,我从来不知道温室下会有这样一个地方。
坤走在我前面领路,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儿。但我知道跟着他我就可以看到那些花,如果他没有把它们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