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顿时一片混乱，中元本就自带诡异的气氛，如今一听死人了，不少人都尖叫着逃离，人挤人，嘈杂混乱。

我们已经将天灯放了，闻声便相视一看，极有默契地跑向尖叫声的来源。

只见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一个本想着收破烂的少年跌倒在地，捂着胸口惊恐大叫：“来人呀，救命啊——“

“小兄弟，怎么回事？！“我放下唐淇，走过去蹲下身扶起他道。

“有，有死人——“少年伸出颤抖的手，指向前方阴暗的巷道。

我皱紧眉头，起身缓缓走入巷道。一个人影躺在地面上，我凑过去，待看清那人影的模样后，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一名白衣女子，双目圆睁，眼球暴突，形容枯槁，如同干尸一般，完全脱相，看不出原本的样貌。她的衣着凌乱不堪，地上满是挣扎而造成的血痕。那女子全身肌肉皱缩，正如唐辙向我描述的那样。

“怎么回——啊啊啊——！“秦思故跑来担忧道，在看见那女子可怖的尸体后，失声叫了出来。

“有人报官了吗？“我蹲下身，检查起那具尸体，大声问道。

巷道外已经围满了围观的人群，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不绝于耳。听到我的话之后，人群里有人喊道：“有，已经有人去府衙了！“

我点头，低头观察着女子的死状。

“狗蛋，你怎么和没事儿人似的……不觉得瘆人吗？”秦思故退后几步，他刚吃了不少东西，现在只觉得反胃。

“你可别忘了，我是做过知府的人。”我笑道，虽然所有前世的人和事我都完全记不起来，但是大致的人生过程我还是记得的。我道，“此女子被人玷污后谋杀，这是显而易见的。不过……”我闭上眼查探了一下，这女子身上的生气和魂魄消失得一干二净，她已经变为干尸，我无法判断她死去多久，也不敢肯定她的生气与魂魄是自然消散还是人为夺走。

“来来来，快让开，府衙的人来了！”

人群外传来有力的呵斥，围得密密麻麻的人群闻言让开一条路，敖澈抱着唐淇，一脸漠然地站在人群中。云瑶和泥巴站在敖澈身后，静静地远观着巷道内的情况，也不甚在意。

只见一名身穿三品官服的中年男子带着府衙官兵急匆匆地赶来，队伍的最后跟着一个神色泰然自若的青年。青年一身布衣，容貌平平无奇，拎着一只箱子，从容不迫，与那些火急火燎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那中年男子见尸体旁已经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在查看，一愣，喝道：“无关人员不要破坏现场！”

不知道唐辙有没有安排好，我想他不会出这种纰漏。我直起身转身平静道：“大人好。”转身的一刹那，我恢复了本相。

那中年男子怔住了，突然觉得眼前有着绝美容貌的少年很是眼熟。猛地一惊，道：“你是陛下说的——”

“大人，你我心知肚明即可。”我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多说。

“是。”唐辙已经和负责此案的长安知府说明原委，给他看了我的画像，知会了我的事，让他竭力相助。长安知府本就是唐辙的人，是值得信任的。长安知府道：“下官姓李，先生是目击证人？”

“不，我也是听那个少年的声音才赶来的，这女子的尸体已经在这里了，凶手不知去向。”我摇头道，“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我不过一介寻常百姓。“

那少年已经吓得站不起来了，哆哆嗦嗦的，秦思故连忙去扶着他，让他尽快冷静下来方便问话。

李大人点头，突然道：“此案一出，我便请来了我大唐最有名最年轻有为的仵作，我把他也带来了。”他转身招手道：“齐公子，请来一下。”

我闻言看去，只见一个布衣青年带着箱子施施然地走了过来，那镇定自若的气质，即使衣着普通，容貌平凡，依旧能让人高看一眼。

那青年的眼睛很是特别，深灰色，一片混沌，双目无神，而且好像休息不足似的，双眼爬满血丝，看着有些许病态。

青年凝视着我，我茫然地回望着他，总觉得他的眼神很奇怪，也很复杂。

青年突然一笑，带着淡淡的矜傲，却也不失温和。他道：“这位是——”

“在下是来参与调查的。”我作揖道，“齐公子好。”我没有告诉此人我的名字，也是不想过多人知道我的身份。

“我名齐寅。”齐寅也不在意，淡淡地说完，便走到尸体另一边，蹲下身打开箱子，取出相应工具，开始当场验尸。

有了专业人士，我便没必要盯着尸体看了。我抬起头好奇地凝视着专注验尸的齐寅，我很确定我没见过他，可莫名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他验尸的手法很熟练也很特别，胆大心细，使出了寻常仵作绝不会做的验尸手段。齐寅没有抬头，突然道：“你这么看我做甚？”

他的冷淡与敖澈不同。他更多的不是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或是刻意压抑感情而造成的冷漠，而是天生傲骨，由内而发散发出的自信与矜傲。

我轻笑着，问道：“我觉得公子看起来很面善。”

齐寅的手一顿，还是没有抬眼，“我和你没见过。”

“不，我觉得我是对你内在的气质很熟悉。”我笑道，“心生亲近得很。”

齐寅握着工具的手忽然捏紧，小刀悬在半空，许久没有下刀。他沉默许久，轻声道：“我不习惯你这种自来熟。”

齐寅说完便再也没搭理我，自顾自地检查着女子的尸体。等到他终于停下手，收好工具，我才道：“公子可知这女子何时死亡？”

齐寅直起身，平静道：“一个时辰前，刚死没多久。死时立即断气，没有经过垂死状态。”

我的心沉了下去，才死了一个时辰，尸体上的生气和残魂不可能会消失殆尽，看来唐辙说的没错，此案的凶手果然是非人之物。

“我想可以把这次和之前的案件并案，死者的特征和死状完全相同，手法相似。”齐寅擦洗着手，缓缓道。

“特征？死者有特征吗？“我问道。

齐寅转而看我，道：“死时全部身着白衣，且之前确认身份的死者无一不生前面容姣好，声名在外，当然，都是未出阁的清白女子。“

我皱眉，忽然想起昨晚那个神秘的少女。那少女同样身着白衣，面容秀美可人，且说过被一个诡异人影跟踪。她就像是刻意来告知我线索似的，我回想起她那双诡异的眼睛，不由得抬头望着齐寅，微微眯起眼睛。

齐寅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对着我轻轻一笑，无神诡异的双眼中一片漠然，笑意未达眼底。

“我可以去看看那些未被认领的尸体吗？我想验证一些事情。”我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