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辙瞪大双眼，焦急道：“怎么回事，之前太医不还说性命无虞的吗？！“

韶溪曲低头抽噎，“不清楚，突然发病了……我让太医看过，说是不……“

唐辙咬紧牙关，看向我道：“抱歉，白兄。我要立即去察看。”

唐辙年幼丧命，那位嬷嬷对他的意义非凡。我道：“陛下行动不便，要不告诉我那位嬷嬷现在何处，我送二位前去。”

“如此甚好，麻烦白兄。”唐辙连忙点头，我示意韶溪曲靠近些，念咒画符，动作飞快。

秦思故的传送符已经过改良，千门阁中典籍有记载，仙门将其所能带的人数范围扩大，却为了避免反噬而改为根据施法者修为法力来决定带人数目，同时速度减缓。

正统仙门此举也在情理之中，但最初的传送符的确效果更强，只是消耗更大。

黑色符咒浮现在眼前，指尖轻点，三人立即消失在观澜水榭。短短一瞬，三人便出现在另一座宫宇的偏殿之外。

唐辙惊叹道：“白兄，这是何物？”

韶溪曲突然询问道：“是传送符吗？”

我点头，不愧是太原韶氏的嫡系小姐。“我用的是从前的，如今被仙门改良的我不会用。”

韶溪曲一笑：“管他改没改，您用的才是最正宗的，不是吗。”

我浅笑着，指了指紧闭的殿门：“是这里吗？”

世人一边骂纵魂魔宗，一边却把纵魂魔宗留下的典籍手稿当做宝贝，连带里面他发明的法术也用的顺手得很。

唐辙点头，带着韶溪曲进殿。

扑鼻的死气随着殿门打开狂涌而出，我眉间微蹙，揉了揉鼻子，看来果真如韶溪曲所说，这位张嬷嬷命不久矣。

当然唐辙与韶溪曲修为远远不够，不会感知到这些。他们走到一张床旁边，一旁的太医早已侍立一旁。唐辙紧握床上那只枯瘦苍老的手，声音沙哑：“嬷嬷，还好吗？”

只听一垂暮老人苍老虚弱的声音响起：“陛……下，皇后娘……”

“嬷嬷免礼。”到底是男人，唐辙虽然伤心，却也没像韶溪曲那般现在便忍不住眼泪。他瞥向太医：“你们怎么回事。”

冰冷的语气，让从未听过这位陛下说过一句重话的太医们吓得连忙跪下请罪：“陛下恕罪！实在是嬷嬷年纪大了，得的又是顽疾，早将身子底子掏空，臣等——”

“陛下……”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必了……奴婢已经年老，生死乃是……人之常理……”

我沉默地退到殿外，面色平静地听着殿内即将上演的生离死别。

唐辙深呼吸一口气，颤抖的手却掩饰不住他内心的慌乱担忧。

“嬷嬷。“唐辙轻声道，”我送走母妃与外祖全家，还有兄长、父皇，如今连你也要抛下我吗……“

“陛下……“老人许是在长久的病痛中看淡生死，语气依旧平缓柔和，”奴婢看着凌姑娘长大，随她入宫，又有幸服侍陛下二十余年……原也没什么遗憾，唯独午夜梦回之时，想起凌姑娘，想起她年纪轻轻便受……“

老人突然没有说下去，猛烈地咳嗽起来。只听得韶溪曲的惊呼，手忙脚乱地擦拭着老人吐出的血。

凌姑娘……这张嬷嬷据唐辙所说从小带着他母妃和自己，那么这凌姑娘便该是唐辙的母妃。

她没说完的话让我有些在意。原本后宫嫔妃之事我也算亲身经历过，见怪不怪。但因为唐辙体内妖丹一事，让我觉得这背后另有隐情。当事人死的死，逃的逃，如今看来这位嬷嬷似乎知道些什么。

张嬷嬷垂死是因为顽疾，但万一还有转圜——

我突然想起一人，试探性地开启封闭许久的气息，脑中默想：有事请你帮忙，不知是否方便？

我静静等待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我转身看去，偏殿内的太监宫女如同失魂一般低下了头，风千景就这么正大光明地从殿门进来。他似笑非笑地凝视着我，背着手走得近了些。

那日给他的发带果然不是虚的。我松了口气，朝他拱手道：“抱歉，麻烦你过来一趟。“

风千景手掌一摊，我的黑色发带果然出现了。

“其实你也不用说什么，你一开启气息，我便知你定有事寻我。“风千景说完便将发带收回，撑着那把伞，听见殿内传来的声音，鼻腔内哼出一笑，”鬼界要添新人了。“

我着急道：“别啊，我还想让她在人界多留会儿呢。“

风千景闻言双眸微张，“死气很重，也就比完全的死人多了那么丁点生气。“

我见他意外的模样，难免沮丧道：“不行吗。可若那位嬷嬷真的化为鬼魂，她是个凡人，能不能问出想要的信息还是未知数……“

风千景看着我垂头丧气的模样，施施然道：“不过，人还没死，不是吗。“

我的眼睛顿时闪烁希望的光芒，凑过去兴奋道：“你有办法！“

风千景的下巴朝殿内扬了扬，我心领神会地冲他眨了眨眼，整理好表情，微笑着走进殿内，向唐辙一拜：“陛下，或许有办法能让嬷嬷——“

“白兄说的是真的吗！“唐辙没等我说完便心急火燎地问道，那满含希望的样子，真让我不忍心拒绝。

“陛下，可否让草民看看？“

风千景踱步入殿，行完礼后便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脸惊诧的太医，以及心焦的唐辙韶溪曲。

唐辙有些意外，呆愣愣地望着风千景。我在一旁向唐辙点头致意，让他相信风千景。

哪怕救不了，他这鬼王让一凡人魂魄听会儿话也不是没办法。

唐辙信任我，也相信齐寅的本事，便点头同意了。风千景立即上前执起张嬷嬷的手，先是把脉，似是发觉了什么，伸出手道：“得罪。“随即覆上张嬷嬷的腹部，开始轻缓地按压试探。

风千景没有说一句话，太医们觉得风千景的一举一动简直莫名其妙，但碍于唐辙在此，他们不敢出言质疑。

“情况很糟。”

唐辙脸色一白，风千景说完后，扫了屋内的人一遍，深灰双眸中难得地闪过轻蔑之色。

“但病人尚存于世，且仍有生还可能，就这么袖手旁观，有违医者之道。”

“你！”这些老太医早听说这齐寅年纪轻轻，只是碰巧为宫中病人医治了几回人们便赞不绝口，对这后生心怀芥蒂。如今竟出言不逊，他们一时半会儿顾不得礼数，对这猖狂后生吹胡子瞪眼。

虽然不合时宜，我却有点憋不住笑，低着头肩膀微微抽动。

风千景那似笑非笑，处若不惊的模样在此时让老太医们觉得遍身气撒在一只沙包上。他对唐辙道：“请陛下将此处众人请出去，草民尽力一试。“

唐辙一愣，见风千景不像是没把握的样子，挥手让所有人在外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