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没事。在山上你想什么时候起都行，而且你昨日也太劳累了。“秦思故摇了摇头，”只是今早阿七突然回来了，事发突然，我也没想到，不过你总是要去见见的。“

“阿七？“我问，”是此山派的人吗？“

“你七师兄。“秦思故道，”他经常不在山上，身份特殊，我也管不了他。“

“哦。“我点头道，随即有些惭愧，”我睡过头了，怕是有些失礼，我这就去赔礼道歉。“

“我带你过去吧，他啊，古怪得很。”秦思故叹了口气。

我跟着秦思故走到清谈殿，只见其他几人坐在软垫上，上面原本应该是掌门坐着的地方被一个身穿深灰道袍的人占领了。一副道士打扮，可却歪着身子低头闭眼，普通的木质椅子，竟被他坐出了龙椅的感觉。

原本鸡飞狗跳的此山派，此刻却安静得不得了，连狗剩都本分地坐在软垫上，可真是难得。

“我听你的，把狗蛋叫来了。”秦思故带着我坐下，对坐在他的位子上的道士说。接着，自己随便坐在了空着的位子上。

“……“这是应该有的规矩吗？我彻底接受这个此山派清新脱俗的路数了，但自己是新来的，还是礼貌一点。

“七师兄好，抱歉，我睡过头了。“我作揖道。

道士睁开眼睛直起身，我看清他的样子之后，眉梢一抖。

道士看起来年纪不大，束着丸子一般的发髻，脸上一片光洁。不过即使略有变化，容貌平庸了不少，也没了那十字疤痕，眉眼中依稀还能发觉到昨晚的样子。

乘……乘羽……我凝视着换了皮相，道士打扮的乘羽，心中暗道。

乘羽盯着我的眼睛，微微一笑。没了刀疤，用的是假皮相，他的笑虽还是有些僵硬，但已经显得自然不少。

“看来你真的没有忘了我，然儿。“

我听到他的称呼，他的声音并没像他的容貌一般有这么大的变化，低沉的嗓音中依旧带着温柔。我不是很习惯被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叫这么亲密的称呼，可不知为何，如果是用他那样的声音轻吟这二字，心中一切郁结抗拒都顷刻间消散不可寻了。

“阿七，你们认识？“秦思故意外地看向我，余光瞟了一眼瞬间坐得笔直的乘羽，“叫的这么亲密。”

我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下意识看向乘羽。乘羽的笑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平静如水，应该维持的也很困难，“昨晚我就到了此山，无意间碰到了他，多聊了几句，很是投缘。”

他的意思，似是不想多提细节之处。我便顺着讲道：“是，我们一见如故。只是我没想到，居然是小——七师兄你。”

“昨日小水蛇不是叫的很顺口吗，无妨，我不介意。”见我装作乖巧的样子，乘羽语气中带着笑意。

“你昨日显形了？！虽是满月之夜，可也不至于啊。”秦思故惊呼道。

“谁知道呢。”乘羽一如往常用平淡的语气回复，但总有些意味深长之感。

“对了，我带了一些东西，都放在库房了，你看见了么。”乘羽对秦思故说。秦思故想了想，道：“嗯，不过新来了小师弟，以往的量似乎少了些。“

乘羽挑眉，看向我道：“我知道，你要什么就直接告诉我，只要你想要的，上天入地刀枪火海，我都给你拿来。“

我眼睛不由得瞪大了，微张双唇，看来我没想错，他的确是个过分热情的自来熟。

我自认与他的关系担不起如此沉重的承诺，连忙道：“我什么都不缺，现在这样很好了。“

“是吗。“乘羽上下仔细打量了我一遍，沉默了许久，才极为严肃认真地说，”我觉得你值得更好的。“

我浑身一僵，莫名不敢直面他那足以穿透外在，直视灵魂的视线，怕他发觉，那张光鲜绝美的假皮之下，是一个腐朽残破的肮脏灵魂。

“我不觉得，这样挺好。“我下意识道，发觉不对劲，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低下头沉默不语。

“哈哈哈。“秦思故的干笑打破了清谈殿内的尴尬沉默，”没想到啊，阿七你还是个这么关爱小师弟的，哈哈哈。“

“掌门师兄，没事的，不用勉强。“我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头笑道，”是我太不会说话，这嘴长得，该打。“

我无意间瞟到上面的乘羽，他身体前倾，双臂撑在几案上，双手交替撑着下巴，左手并未伪装，依旧带着那黑色的手套。他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我可以感觉到透出几分阴沉凝重。那双墨瞳平静无波，仿佛一滩幽深的死水，方才有了涟漪，但也终因我不识时务的失言之语，恢复了一片死寂，那双眼中从未有过一丝光芒，如今在无声的凝视中，竟透出几分无力的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