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一人藏身在另一边,自乘羽带着舌头抽身后便隔岸观火。两方黑衣人风格不同,一方阴毒,作战方式相似且系统;一方洒脱,出手形式各异,更像是被召集起来的组织。
听那黑衣人唤“南先生”之时,我也是有些茫然。待舌头走出竹林,我才意识到事情果然没这么简单。
“南先生好。”黑衣人向舌头抱拳,“不知南先生可否随我离开?我家主子在遇见江梦公子之时便料想先生会出现,想见南先生一面,安排我等在此地埋伏支援。”
舌头蹙眉犹豫,但因为担心江梦,刚要应下,身后响起青年严肃认真的声音。
“在没有说明你家主子身份之前,休想让师弟跟你们走,本掌门决不允许。”
秦思故走了出来,站在舌头面前瞪着那些黑衣人,面色不善。
黑衣人在看见秦思故之时并不意外,“早听闻南先生当年九死一生之后入山隐居,先生能遇到这些同甘共苦的师兄弟,可真算是苦尽甘来了。”
黑衣人看着秦思故一人,却说了“这些”,其内涵不言而喻。无虑乘羽走出竹林,我也随之而出,一并站在舌头身旁。
黑衣人看向乘羽,称赞道:“这位道长方才的身手在下佩服。”
乘羽侧身站在一旁,仅仅只是站位略微偏向此山派众人一些,看起来更是不想搅和进这趟浑水。他斜睨黑衣人,并未回应。
“罢了。“见此山派众人态度坚决,黑衣人有些无奈,道,”告知诸位也无妨,我家主人是平王殿下。“
平王?竟又是一位皇族。
原以为此事只与非人界之物有关,未曾想到竟牵扯出一位位人间帝国的上位者。
“原来如此,“舌头听到平王的名号之后,竟是松了口气,”若是这样,我便随你们前去。“
“你可想清楚了,别什么人都相信。“
乘羽突然道,漠然地扫视黑衣人一眼,黑衣人心底莫名升起一阵寒意与惊惧,那是熟悉的属于上位者的无形威压。
“请先生一览,此乃平王所给证明江公子身份的信物。“黑衣人在乘羽无声的压迫撤去之后才得以勉强挣脱,背后冷汗涔涔,由于罩着黑巾,面色仍算平静。他取出一物递给秦思故。
秦思故接过看了看,见没什么异样便交给舌头。那是一方锦帕,布料材质尚算中等,只是看起来有些陈旧,角落绣着几只飞舞的蝴蝶。
舌头一怔,端起那方锦帕,仔细地看了看之后收好,对此山派众人道:“他说的没错。“
其余众人木愣着,眼看气氛越来越变味,我道:“既然六师兄说了没事,那便去吧。“
我是后来才走出来的,之前一直没有现身,黑衣人根本没注意到我。此刻我突然出声,黑衣人想起方才打斗时从一处飞来的竹叶,诧异道:“方才的摘——“
“看来你们的确不是职业杀手。“我打断道,微笑着看着他们,”丝毫没有杀手的素养。“
笑意未达眼底,黑衣人突然双目失神,无意识地低头道,“属下失言了。江公子正在王府之中休养,一切安好。“
那一瞬间的不受控制立即消失,黑衣人微瞪双目,颇为意外惊恐地看向那个大眼秀气少年,方才那双眼睛里迸发的森寒阴诡转瞬即逝,又恢复常态。少年还是微笑着,看似人畜无害的笑容里丝毫发觉不出黑衣人感受到的诡谲阴煞之气。
乘羽面色不改,见此却眸色幽深下去,一抹异色飞快闪过眼底。
“什么属下,我好像不认识你。“我奇怪地看向他,随即一笑,“既然江公子在平王殿下的王府之中,还请你带路。”
语气轻松平和,却丝毫感觉不到客气与让步。
“……请。”黑衣人如今只想赶紧摆脱这一群奇怪的人,连忙道。
秦思故带着舌头,无虑抽出一道符,几人跟着黑衣人们飞身而起。
我站在原地,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多年没有尝试,仅凭神识操控他人魂魄之技还是生疏了些,虽操纵之时有了更多顾虑,不会到曾经毁灭性的效果,也不会受曾经那么凶猛的反噬,但这还是让我的头一阵抽痛。
“你没必要这么做。”
乘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头部两侧轻柔地覆上一双温暖的手,在头部几个刁钻穴位上按了按,刺痛竟减弱不少。
心骤然绷紧,顿时忐忑不安起来。虽想过可能瞒不过非人的乘羽,但如此微弱且技法独特的神识外放,不应该让乘羽如此迅速察觉。
他会不会发现我的身份?我突然产生浓浓的惶恐不安之感,竟是格外害怕身为仙人的乘羽在发现我身份的时候,过去那些温情烟消云散,刀刃相见。
“你——”我憋了半天,艰难地从嘴里挤出一个字。
乘羽按完穴道之后,道:“感觉好点了吗?我想应该有用,因为我就是用这个方法的。”
“嗯?”我注意力转移,这按压减缓了我体内阴煞之气的反噬,他又是用此法来做什么?
“走吧,再迟要跟不上了。”乘羽搭上我的肩膀,飞身一跃,带起我跟了上去。
“你可知这平王为何人?我见识短浅,对如今朝廷之事不甚了解。”我装着没用草包任由乘羽带着我,问道。实在是乘羽作为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水蛇仙,确实知道太多本不应知道的事情了。
乘羽果然没辜负我的期望,道:“平王唐辙,唐忱第四子,太子唐轶异母弟。此人天生体弱多病,十年前东宫之争时年纪还小,政事上又不受唐忱重视,才得以幸存至今。”
“听起来倒是与他的叔父宁王的经历颇为相似。”我道。
“宁王是知道见风使舵,颇有圆滑奸诈的小聪明,平王不同。”乘羽摇头道,“平王自小良善低调,资质平庸,本是一颗废弃的棋子,他得以存活下来,最主要的原因却是因为他母家之事。”
“何解?”我好奇道。
“你可还记得唐忱在位时,唐国曾爆发过一场因科举丑闻而发动的大规模起义?”乘羽忽然道。
“嗯。唐轶也是因为剿灭起义军而得到唐忱青眼,夺得东宫之位。”我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平王的母家与那次起义有关?”
乘羽毋庸置疑地点头,“平王母家人救下了那队起义军中的主心骨之一,此人当年被天下人称作第一军师,才名远扬,曾颇受朝廷赏识。那家人也因此触了唐忱逆鳞,受到牵连,满门抄斩。至于平王是如何活下来的,”乘羽突然冷笑一声,“不过是皇家内部惯施的手段罢了。”
唐忱能保唐辙,看来也不是那么讨厌这个儿子,灭了儿子母亲家族满门,还给了他一颗糖吃,让他在灭门与东宫之争中活了下来,换个方面来想,也算是很喜欢他了。
“到了。”乘羽道,带着我落地。其他人已经站在地面等候,我们直接进了平王府的后院。
秦思故见二人终于到了,装着抱怨了一声,“你们可真快啊。这是怎么了?“
我一笑:“我没什么用,多亏阿七带我。“
“没事没事,别较真,我开玩笑的。“秦思故连忙摆手无奈道。
“请各位在此等候,我立即去向我家主子通传。“黑衣人说完便离开了。
“你们说这究竟怎么搞的?怎么还纠缠上这些天潢贵胄了?“秦思故颇为头疼地抱怨,”他们那种拐弯抹角的样子我真应付不来。“
“这里也没人能应付。“舌头道。他已经摘了帷帽,面色淡漠,”不过平王应该还行。“
“你怎么这么确定?你认识他吗?“秦思故奇道。
“我不认识。“舌头摇头,”不过从江梦口中得知一二,他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