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自己正在醒来。
不,这并不是最准确的描述。如果是“正在醒来”,在那之前则应当是沉睡的状态。
他很确信自己并没有在睡着。那种感觉就像是从无到有,犹如一直以来被闲置在阴暗的储物间里的电器,突然被接上了电源,然后有人“啪”地打开了开关。
他睁开了双眼。
许久弃置不用的器械,再开启时,零件总是生涩僵硬到需要一定时间的磨合。这正是他的感受。关节间“咔吱咔吱”地摩擦出诡异的声响,有如干枯的秸秆被折断,干燥得令人毛骨悚然。
尸体倘若是活动起来,或许就是这种声音吧。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毕竟他从未见过忽然活动起来的尸体。他之所以知道这一点,是因为......
记忆里,并没有与“活动的尸体”相关的场景。那大多只存在于漫画与电影里。于是他开始回忆起曾经读过的漫画与曾经看过的电影,并顺带观赏起蓦然开始播放的走马灯般的人生。那是一段有泪有笑的矛盾人生,每一个片段的亮度和对比度都被调到了最高,太过明晰,反倒是缺乏了实感。
然后,戛然而止。在他看到最后之前,在他看到最后的死亡镜头之前,戛然而止。
是啊,我已经......
黑羽快斗低眼看向双手,看到自己晦暗失色的皮肤,和其下干涸枯槁的血管。
“喔,很习惯嘛,”听觉里蓦地响起人声。那或许是“听觉”,因为他确实听到了声音,并可以迅速解析每一个短节所代表的音与意,“我还以为你会惊讶得再久一些的。”
那是很奇怪的人声,就好像声带被破坏,气流无可奈何碰擦在气管间发出的沙哑声音,带有着奇妙的颗粒质感。
循声看去,黑羽看到一张浸在血迹中的脸,五官被糊到辨识不清。不再流血的可怕弹孔理所当然般伏于那个人的胸口,夸张的血迹干脆地涂抹在衣襟上。
不可控制地对死亡抱有恐惧,这是大多数生物都会有的生理反应。几乎要尖叫出来,却发觉僵着的咽喉肌肉已经忘记该如何发声。重心跌向后方,肢体因为长久未有血液流动不听使唤,黑羽相信自己绝对被吓到心脏骤停了。
随即他想起自己并没有心跳。
对死亡抱有恐惧,这点对死者也是一样。
“啊啊真是的,连清理都还没做,真是性急的家伙,”从远处传来熟悉的女声,那是活着的人才会有的正常声线,“至少先把衣服给换——”
“等等......”
看清正在走来的女性那科研工作者般的白色装束,黑羽隐约间参透了现状。尝试着打开气管让空气涌入,他逐渐掌握了这种奇异的发声方式。
“......我好像认识你们。”
“那么,现在就请你说说,”擦去了脸上的血迹,衣服也换成了干净整洁的日常款,那个之前满身是血的人,以他熟悉的面貌坐在了对面,“你具体能记起些什么?”
“说...说些什么?”这好像不是当前最要紧的问题。黑羽这么想。
“比如说,”那个人指了指自己,“我是谁?”
“大Size的名侦探,”不客气地,黑羽加了定语,“已经死掉的。”
点了点头,工藤又指向一边正在记录着什么的宫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