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自我介绍的环节都结束之后，基本所有人都因为樊大使打来的那通“明早七点联合国一架直升机准时在工厂降落帮助撤离”的电话去了厂房里开会——厂子里几百名员工，得事先分配好谁上飞机谁留下。这局势不容乐观，眼看着战火就要烧到这边来，员工里的本地人也想从这里撤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卓亦凡一直以来的意思也是大家共进退，奈何实权实际上掌握在管钱的林志雄手里，这人早就想跑了，一看有直升机能走就巴不得只让管理层上飞机。俩人又吵了一通，卓亦凡就拿喇叭广播叫所有人开会说这事儿去了。

湛桓一向不愿意参与会议、只想当个执行者，这会儿就也没跟着去，等着跟冷锋也挥了挥手暂别以后把松快的心情在心底埋好，站在原地思考了两秒，出门去了隔壁的休息室。

他把门稍稍推开了一条缝，就看到里面的床上躺着个正在昏睡的亚裔中年男人，还挂着水。如果刚才那位来自圣弗兰华资医院的Rachel医生没有说谎的话，床上这位就是红巾军的头号目标陈博士。这个陈博士跟着逃出来的时候腹部中了一枪，所幸没有打中内脏，现在不得不躺在这里。

照她的描述，闯进医院要带走陈博士的是红巾军没跑了，跟去的似乎只有一个身形魁梧的佣兵，除此之外没再见到其他佣兵的身影。不知道是老爹真的手下没人可用了，还是奥杜将军拒绝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接连损失精英人才的老爹呢？

这两者无论是哪个理由，想想都很爽。……不过，之前还觉得陈博士肯定不会在附近出现呢。

湛桓叹了口气，合上门，靠在墙上给黑客打过去电话。

“嘿Honey，”电话接通后先是传来了一声喝水的声音，随后才是黑客刻意掐着嗓子显得甜蜜蜜的嗓音，“这么想我吗？这两天怎么总是给我打电话？”

“……你是不是喝酒了？”湛桓啧了声，“醒醒，你喝了几杯？”

“嗯……没多少！1996年的La Mondotte，抿上一口能让你觉得此生唯它永驻，你不喝酒真是天大的损失！”背景音里还有几个熟悉的声音在谈笑。黑客醉醺醺地走开了些，让嘈杂的背景音离远了，“又怎么啦？红巾军打过去了，你顶不住了？还是老爹来找你算账了？”

“陈博士现在在我身后的屋子里，”湛桓在墙上磕了磕鞋跟，“你说怎么办？”

“……哦，那真是太巧了。”黑客清醒了些，憋着笑说道，“你们有没有撤退计划？”

“目前来看应该有，明天早上就走。”湛桓犹豫了一下，“你能不能查到红巾军的动作？戴恩的也行。就呆一晚上，不至于被他们撵上来吧？”

远处的太阳往山下坠，夜幕没多一会儿就将留下来的一线橙红色尽数染黑；周围没有高楼、没有光污染，远处的山也不高，分外广阔的天上淌过闪烁着粼粼星光的河。他抬起眼看了看，遥远的星河又像是近在咫尺，虚幻的凉爽和确切的璀璨让他轻轻地舒了口气。

“我不是万能的，湛桓。”沉默片刻，黑客放轻了声音说道，“我离得太远了，你要知道那些家伙喜欢随身带手机的可不多；探针也已经撤走了——你只能自己小心，然后像每次一样活着回来，好吗？”

探针不愧是做情报工作的，一有什么危险比谁都知道得早，也比谁都跑得快。

湛桓笑了笑，直起身来应了一声：“知道啦，想让我死这件事难度还挺大的，喝你的酒去吧，Joe。”

现在的形式是两拨人都可能会光临这个偏僻的小工厂，叛军要来抓陈博士，戴恩的目标也是一样，还可能多一项要解决他。这两拨人不来最好，要是来了，他还没试过在数目这么庞大的军队跟前逃之夭夭呢。最近靠着黑客的情报占了不少先机，都快让他忘了从前没有情报支援的时候做任务的那种未知的刺激了。

他说得上愉快地挂断了电话，抬起头就看见厂房那头散会了，不少人涌出来，保安们回到自己的哨岗——休息室这边由于有陈博士在，还多分配了两个人过来站岗；其中一个对他说道：“马上就是篝火晚会了，Walther，你不去吗？”

整个工厂的人都跟着卓亦凡管他叫Walther，叫他湛桓的反而只有何建国一个。

“……篝火晚会？”

湛桓没想到这帮员工心可以比他还大，如此危急的情况下依然可以为了明天的希望而高歌欢庆——明早女人和孩子上飞机，男人们则乘车前往港口，保安告诉他这是冷锋的主意，每个人都爱这个结果——厂房前的空地上支起了几个火盆，工人们用扳手敲着空油桶当作鼓点，所有人都快活地挤在一起、为了明天依旧能够呼吸而舞动着身体。

他自己不太喜欢、也不太擅长这种和一堆不怎么熟的人一起热热闹闹的场面，远远地观望了一下就躲回办公室，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去了。还不到他值班的时间，趁机摸个鱼也不错，尤其今夜运气特别好，轻轻松松就连赢了好几把；他正重开一局等着匹配，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不去玩？”本应跟外边那群人一起闹腾的冷锋拿着一听啤酒和一听可乐走进来，把它们放在茶几上，迈过湛桓踩在茶几边的腿，在他左侧挨着坐了下来。

“在玩儿啊。你不去？”湛桓向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眼看着游戏开局，漫不经心地在屏幕上点来点去。这东西对他的吸引力远没有冷锋的强，游戏角色在塔下徘徊了两圈，差点进入敌方塔的攻击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