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原来与爱人亲吻是这样的感觉。
湛桓从没有喝过酒,可或许是与他唇舌相交的这人泡在酒坛子里长大的缘故,他此时微妙地明白了微醺的感觉;脑袋晕晕乎乎的,却是陶然的那种快活,身体发着飘,又切切实实地被用力地拥着,像是一场真实的梦境。
冷锋在下头把他搂得很紧,两具身体几乎没有缝隙地贴合着,双方的心跳隔着血肉搏动出几分共鸣,在狭小的房间里听得分外清晰;除此之外还有交叠的呼吸声。他们都是狙击手,潜伏时屏息的习惯早就延伸到了现实生活里,可现在呼吸声却粗重得不费力就能听清,掺和着欲望的气流滚烫地浮动着,像是无形的烈火自交#缠的地方燎燃烧起不可收拾。
鲜活的情感在年轻的胸膛里一点就着,满脑子都爆发出真切的渴望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湛桓不知道自己找寻的究竟是什么,但心里叫嚣着想要更加深入、更加激烈的碰触;他一向都会选择跟着心声走,便以舌来探索另一个人的舌,舌面摩擦带来的是让人心底发痒的酥麻,密得像是灵魂都缠绕在了一起似的。
他们两个都出了点儿汗,赤#裸的皮肤滑溜溜得抱不住,但是感觉不坏;湛桓就把手指抚在冷锋颈侧,指尖能摸到超了速的脉搏。这种时候就总有种错觉在高温里升腾起来,好像身下这人的一身热血在这一刻仅仅为他而流——
忽然,桌上那一堆衣服里震起嗡鸣声,冷锋先从飘然感中回过神来,轻轻捏了捏湛桓汗津津的后颈;他没拿手机,是湛桓的手机在响。湛桓压着他最后咬了下软绵绵的舌尖,退开后倒是一脸还没缓过劲儿来的兴奋,陌生的幸福感驱使着他兴冲冲地开口就说道:“我要和你过一辈子!”
这种话居然被这小兔崽子抢了先,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冷锋不由得失笑,把人搂回来吧唧亲了口:“知道啦,我和你过。”
湛桓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唇,迈下床从一堆衣服里扒拉出响个不停的手机,看也没看就接通:“喂?”
情#欲还没完全褪去,他原本清亮的嗓音有点哑,有经验的一听就能猜到不久前都发生了什么。电话那头沉默一秒,一个低沉男声淡淡地问道:“怎么,打扰你好事儿了?”
“……Boss?”湛桓一愣,这才想起来好像是说过见到冷锋之后给boss打电话来着,这鸽子一放就是差不多一天。他心虚地清了清嗓子,“等一下,我给你打回去。”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手忙脚乱地重新套上衣服,脑子里残存的那点儿印象让他在冷锋扔在一边的外衣领子下摸来摸去,摸出来那枚小窃听器给关了。冷锋在后面坐起来,问道:“怎么了?临时有活儿?”
刚见面不会又要走吧?湛桓这趟累成这样,他还没心疼完呢。冷锋咂咂嘴,怪舍不得。这可是好不容易能见上一回,光亲热都还没亲热够,而且他这头的秘密计划还没实施,下次见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们这老板难道真的这么黑心拼命压榨年轻员工?
湛桓不知道boss快被冷锋打上黑心标签了,把冷锋的衣服往床上一扔,说道:“不是,你也快穿,我boss想见你。”
“……啊?”冷锋接过来刚把T恤套上,听这一句有点发懵,“怎么个情况?你们老板还管手下的情感生活?”
“这有点复杂。”湛桓伸手给他抻了抻衣服上的皱褶,把乱糟糟的被子掀起来铺平整,“哎等会儿你就明白了,英语能说吧?”
冷锋把腰带系好,看他紧张成这样,抬手帮他压了下脑袋上翘起来的一小缕头发——在外面没时间剪,板寸都长了一小截;眼看着收拾得还算利落了,这才笑着说道:“你哥就没做不成的事儿,英语那是小case。”
湛桓被他逗笑了,就拉着他在床边一坐,把手机支在面前的桌子上,给boss拨通了视频通话,马上就被接通了。屏幕里是一个中年白人男性,发型和胡须似乎都被精心保养过,身材精壮、面容英俊,西装革履往身上一穿,看起来很是体面,那股子成熟又寡淡的气质放出去,不用看脸估计就能迷倒一片小姑娘,要不是脖颈上那道骇人的刀疤,与坐办公室的那些老总也没什么区别;他似乎等待多时了,坐在真皮沙发上靠着沙发背,一只手搭在扶手上,脸上没什么表情,还挺渗人的。
“你好,冷锋,”中年人用听不出起伏的声音说道,“我的身份想必你也知道,就不再赘述了。我的名字是Issac Hernandez,你可以称呼我的代号,‘陨星’。”
这个代号活跃的时间起码得是十年二十年前了,而且没多久便销声匿迹。佣兵界风云变幻,大多数代号存在的时长都非常短暂,冷锋不知道这个名字的意义也很正常。
“……你好,陨星。”看这人一脸和他老旅长石青松差不多的气势,冷锋情不自禁地也稍微坐直了些。
湛桓看他好像也有点紧张,想着反正摄像头也拍不到,在下头偷偷握住了冷锋的手,很快就被回握住。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高兴得不得了了,就想着Boss这通电话能赶紧结束——拖这通电话的福,他总算想起自己还有点儿事没和冷锋说呢。
“我不喜欢废话,接下来就长话短说。”陨星的食指敲了敲沙发扶手,“Walther几年来在狙击方面表现得都非常优秀,是我司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我必须确认你不会让他变钝——湛桓,你以为我看不见你吗?”
湛桓收起了鬼脸,说道:“这么严肃干嘛?有问题快问。”
这根本就不是长话短说好吧,boss这发言前讲两句的毛病真是到现在都没改过。
好好的气氛也维持不下去了,陨星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放下手顺着他的意思开门见山道:“冷锋,我有几个很现实的问题要问你。”
“呃……您说?”冷锋隐约有种冒冒失失见了家长的局促感,老实说还挺让人心慌的,总觉得过不了这关的话,在是还能在一起,能不能顺利就不一定了。
“圆月是正经注册备案的安保公司,但也只是名头好听,我们毋庸置疑是佣兵公司。”陨星说道,“我们接任务不分国籍、不论雇主,价钱合适就会接下,只按能力分配给下属的佣兵;而你是正经的C国军人,接受的理念和秉持的信仰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湛桓做过许多远低于你道德水平下线的事情,你能接受吗?”
这问题真的过于现实了,也的确是必须考虑的问题之一;湛桓毕竟还没打算退役,这一职业作为战争的走狗,道德对于他们来说在任务中是只对不拖后腿的队友生效的美德。他确实做过许多在和平世界的人、包括军人看来过于残忍的事,枪口底下不分男女老幼,只有是不是存在威胁之分。在有任务可做的地带,孩子从五六岁起就会帮民兵埋雷,孕妇装出的柔弱是为了掩藏宽大衣物下的炸#药,年过七十的老人拿着步#枪手都不会发抖,但这些不是能洗白他做过的事的借口,杀戮就是杀戮,人们评价时往往只看死者的身份来宣告活人有罪。
——但是,他相信冷锋既然选择了和他在一起,就一定是好好考虑过的,绝不会因此就突然变卦。如果说冷锋在非洲时是一时难以把持,但后来的表现绝对能看出是认真的。
陨星问的问题便是,湛桓纵使不在乎被世人的眼光打成罪孽,那么近乎作为“正直”的代名词的C国军人,真的可以不去在乎吗?
“……我想过这个问题。”冷锋握紧了湛桓的手,表情也严肃了起来,“我是军人,保家卫国是我的天职,严格站在这个角度上来说的话,湛桓的身份和我的确是相敌对的。但是他不会做有害于我的国家的事,我相信他以后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