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稍稍挑了下眉，没甚表情的脸上这时才略微露出了一点感兴趣的神色，示意他继续说。

冷锋虽说英语恶补了两年多，但这会儿要想完全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还得在开口前好好组织一下语言，反应都慢了小半拍。他沉思了两秒，说道：“从这个角度上说，我和他只不过是执勤地点的差别。我也杀人，不管是什么原因，结果都是相同的；我开枪，目标死亡，就是这样而已。”

做的都是一样的事，谁也别说什么崇高，顶多就是心态不同。他为了保护而开枪，整个人就是一个问心无愧。他平时也是个自我惯了的主儿，哪怕是被关禁闭面临开除都不会改变想法；杀人时该有什么感觉？开枪前哪有时间做思想工作，身在战场该做的事就是在保证最小的牺牲的前提下完成任务。

道德该在什么时候存在？在为了他所需要保护的人而战时存在。可是既然有他们这种特殊部门，就意味着在保护某些人时注定要与另一些人为敌。人不是活在真空中，他曾经杀死过的敌人也必定是其他人的爱人、父母、兄弟或儿女，在那些人眼里他也同样是罪恶滔天。

“哦？你的底线，就是你的国家吗？”陨星眯起眼睛，继续悠悠说道，“我们假设一个极端情况——如果湛桓迫不得已接受了与你们为敌的任务，到时候你又该如何呢？”

“……操，什么鬼问题。”湛桓本来在旁边听得有点小感动，这会儿也免不了小声嘀咕。Boss这个话题难免让他想起当初在苏赞时老爹用冷锋和龙小云威胁他的事儿，心里不太爽，但在boss凉凉的目光下又不敢大声说自己绝对不会接这种任务，只能很憋屈地在手上搞小动作，试着跟冷锋十指相扣。

冷锋随着他的动作和他的手紧紧相握，回答道：“那我不会手下留情，我相信湛桓一定也是一样。”

他知道老爹当时那样下套都没让湛桓对他俩下手，湛桓是确实把不与C国为敌作为原则横在心里的。假使真的存在让湛桓如此打破原则也要接受这种任务的理由，那么他们首先都有各自必须坚定的立场，其次才是作为“自己”去考虑情情爱爱；到时候双方的身份复杂，但敌对肯定在谈情说爱之上，不留手不放水是对敌人的最大尊重。

若他们哪一个真的在这种情况下不幸了，也就是努努力再活过剩下的日子，混到哪天身死还正好葬在一起，这种结局不能说太坏吧。

湛桓和冷锋想得完全一样。他被这默契激得心跳都快了，连boss刀子似的眼神都不管，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冷锋，没忍住凑过去在脸上亲了口，飞快转头面对着boss黑漆漆的脸色说道：“问完啦？满意不？我可要挂了啊，想做点少儿不宜的事儿了。”

小屁孩儿居然还敢说自己要做少儿不宜的事，陨星差点被气笑了。他过去几天细细致致地把冷锋的资料翻了个底儿朝天，连冷锋几岁不尿裤子都查了个明明白白，学过什么语言这种更是小事一桩。他换了法语，就欺负冷锋听不懂：“Walther，你确定这就是你的选择？”

湛桓看了看冷锋，眼睛又看回屏幕，认认真真地用法语回复道：“我已经长大了，况且你知道，我从来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十五岁时找上陨星，就是他的第一个选择。

陨星知道，所以才无可奈何，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忽然说道：“五天。”然后啪地关了通话。

湛桓欢呼一声，一把抱住还不明所以的冷锋笑起来：“咱们可以一起待五天！”

冷锋没听懂最后他们说了什么，不过也猜估计这关他是过了，就也抱紧了顺了把背，松了好大一口气：“妈的，我见旅长都没这么紧张过……”

湛桓埋在他颈窝闷闷地笑，吻了吻他跳得剧烈的颈动脉，说道：“冷锋同志表现得不错，给你个奖励？”

“嗯？打算奖励我什么？”不用紧张了，冷锋那点儿花花肠子立马又现出来，指尖沿着湛桓弓着腰而凸显出的脊椎骨向下滑到后腰，在腰窝处轻轻转了转。

可惜湛桓还没升级到能接收这种暗示，一时间被痒得往他怀里躲，最后干脆一使力，反擒住他的手腕一旋身把他背朝上压在床上，低头亲了口他后颈，语气里的笑意还留着八成：“你别捣乱啊，我去拿一下。”

冷锋本身也没存心思反抗，湛桓用的劲儿也不大，他就轻易被压在了软绵绵的床垫上，还被那一下亲吻酥得趴在床上哼哼了一声，等着身后的人起身了，这才撑着床坐起来，等着看湛桓打算从旅行包里翻出什么玩意儿来。

是一张照片。

黑白的，上头是个女人，不算多漂亮，就倚着椅子扶手坐在那里，也不笑，神态可以说冷漠，却偏偏在那双桃花眼里有种说不清的风韵，微微上挑的眼尾里藏着一抹讥讽，莫名勾人。

“我妈。”湛桓把照片往他手里递了递——这是他做完任务之后特地跑回原来的家里翻出来的，“呃……你认识下？”

（6）

而另一边，负责监视的俞飞小队。

“我的天哪。”史三八调节着望远镜盯着宾馆房间里的情况，就看见那俩人对着他这边看不见的手机屏幕里不知道谁说了半天话，然后突然就亲热了一波，湛桓又突然起身从包里翻了张照片出来，“这是要闹哪样，我真的不想做这个任务了。”

“你还算幸运，你一换班他俩就把窃听器关了。”板砖一脸“没眼看”的表情，在旁边吃盒饭，“你不知道就刚才里头那声音，嘶……”

“要我说你们就多余放那玩意儿，”俞飞在另一侧楼顶负责辅助观察，他对着耳机的话筒嘿嘿笑了两声，“好奇啥啊，有这时间找个对象不比啥都强？”

“站着说话不腰疼。”邵兵在俞飞旁边刚换了班，趁机喝了口水，“想找呢，下场联谊咱能赶上吗？”

“哎邵队，之前不是有个妹子对你挺有意思的……”

“怎么怎么，还有这事儿？一米五你快讲讲——”

“板砖史三八，归队之后罚跑十圈。”

“邵队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