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二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余琛看起来瘦弱，竟也杀过人！

“死没死我们也不知道，没人敢上前查探。”余琛声音很低：“他们动不了后，我们便取下戈头藏在身上，又扔了刀，迅速离开了。几人搭班儿进了广平城，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

“你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敢杀人的人？”余琛难看的扯了扯嘴角：“那是还没被逼到那个地步罢了。”

“我竟不知道，你有过如此经历。”夏二叹道。

“这种事藏着还来不及，谁会拿出来说嘴？”余琛苦笑。

又沉默了半晌，他才道：“平日里看着胆小怕事的人，一旦被逼到绝境，亦会与人拼命的。”余琛说：“可我实在是不想再看到了。”

春日迟迟，三月已至。

龚游终于在最后一天抄完了整部《孙子兵法》，送给了余琛。沉沉的五卷竹简让余琛心头一暖。以龚游的年纪其实并不大能读的懂，龚越也煞是有耐心的一句一句解给他听，他才能一知半解有了大致印象，并用刀笔一字一字抄了下来。

点将台一侧，余琛带着龚游，身后跟着采芹，安静地等待着演武的开始。整个校场上一片肃杀，近千人列成军阵，只等着一声令下，便将这半年来训练的成果展示于长官面前，也有人憋着一股劲儿，想要借此机会，博得赏识，进而得以晋升。

余琛一向都是自己在队列中，这还是头一次置身外面，从旁观的角度来欣赏亥枉军士们的气概。

忽有一人一骑从校场侧面冲了出来，虽看不清面容，那匹马余琛却是认得的！

是玄雒！龚越不是应该在点将台上吗？他转头看向台上，龚越的位置果然是空的。

“我阿父！”龚游兴奋的跳了起来，余琛见状，将他抱起，七岁的孩子也不是很重。

玄雒载着身着铠甲的龚越一路驰到校场中间，马上的人紧了紧缰绳，玄雒扬起前蹄，一声长嘶，面冲着近千人的方向调转马头。

余琛脑中忽的一震，他从未见过龚越身着戎装，英姿飒爽的样子！此时，他看着场中那个意气风发的身影，竟有些热血沸腾！

“将士们！”龚越声如洪钟，右手握着剑对着面前近千人抱了抱拳：“越不才，忝居亥枉县令四年，虽无甚功绩，不至于路不拾遗县无狱讼，却自信无论丰年饥年都能让大伙甘食美服，安居乐俗。”

“然，”他话头一转：“今上七年，越初为县令，便传来北境邺城等九城失守的消息。次年大旱。九年春，栎军再次发兵扰我梁国，这一仗一打就是半年，何筑将军及十万余将士战死沙场！里面就有我亥枉三百男儿。”

暮春时节已然不是很冷了，可此时余琛却感到一阵萧瑟的风掠过校场，沾染了矛、戈、箭头上带着的铜铁腥气。这些他都知道，他阿父就是在当时不太平的情况下选择移居，他最亲的亲人就是在南迁的路上死在栎军的刀剑下。

“于是，诸位才成为军士中的一员，以期在不得已的时候能为我大梁守疆卫土。”

“可栎国的铁蹄，”龚越继续道：“不止侵扰我梁国！就在去年，栎国国相强留雍国国士范炎，数月之后炎死晏乡，雍王被迫与栎称臣，至此，我大梁又失去一道屏障。”

“越深知诸位大多数出身农户，不乏有人想着军役一服完就回乡安居耕作，不用再打打杀杀提心吊胆。越亦如此！若四境无战祸，天下忻乐太平，何乐不为？

“可栎国不允！他们杀我同胞，扰我疆土，在我大梁境内无恶不作！诸位试想，若诸位辛辛苦苦劳作一年，却在刚刚收粮时不得不为了躲避战火拖妻抱子，带着年迈的父母背井离乡，是何感觉？”

“将士们，为了守卫我大梁的国土，为了守护你们自己安定的家园，”龚越举起手中长剑：“为了我们的子孙不再忍受战乱的苦痛，我们必须好好练兵，随时做好一战的准备！今日军演，正是为此！”

说罢，龚越收了剑，解下背上的长弓，调转马头，对着大门外台基上的旗杆挽弓搭箭，箭壶忽的一空，龚越竟将四支箭全部搭在了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