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挨到午后,余琛终于可以在正气浩然的李先生面前安心读书了。因日前栎国与雍国只是闹得沸沸扬扬,李先生便从老友那里寻来了范炎生前的著作,让余琛研读。
范炎同《法经》的著者李悝一样,支持以法论道,他所作的文章要义或有些许不同,但对余琛近日所学所有均是大有裨益。
余琛早上神游天外了好一阵子,这会儿却不得不用心应对,虽说李先生平时要求并不严,可他却丝毫不敢在长者面前应付。
平日里他读书会大致先浏览一遍,在将自己看不懂的地方详细请教与先生,今日亦是如此,他随意抓了卷书,并未仔细按照顺序,开始研习范炎的文章。
日中而昃,天光西倾,余琛正有些困倦,打算读完这一卷后稍事休息片刻,忽的瞥见竹简上的内容,顿时打了个激灵。
只见竹简上书着“与君游于果围,食桃而甘,不尽,以其半啖君。”[1]这!这不是...弥子瑕同卫君亦同为男子,这种事怎么...怎么会记载在书中!且弥子瑕目无君上,不是大大的不敬吗?!
余琛心中翻江倒海一阵汹涌,再也没发集中注意力往下读去。男子与男子,当真...
“余琛?”李先生注意到他的反应,问道:“可是有哪里不明白的?”
“额,”余琛回过神来,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他又在想些什么?!“没有,啊不,琛读完这篇后,若有疑问,当一起请教先生。”
“读到哪篇了?”李先生问。
余琛心中有鬼,忐忑地报了篇名。李先生思索片刻却笑道:“可是因为弥子之事?”见余琛不说话,目光却有些闪躲,他也不点破。
“范炎本意是为警戒世人,谏说时不可不查明君主的爱憎喜怒,否则君主不但不会接受建议,反而会因此迁怒于劝谏者。”李先生解释道:“其实我倒是觉得,一个人的喜恶并非一成不变的,今日爱护,明日或厌恶,而一旦厌恶了,那从前仰仗爱护得以被包容的错事,或许就变本加厉的重新被盘算了。
“所以人行事必要有自己的准则,不可因为旁人的的喜好而放纵,打破自己心中的‘度’。”
余琛点了点头,表示受教了。他自认一直还算严于律己,也不会轻易放纵。
“至于弥子与灵公之事......”余琛的心忽的有紧了起来,他以为先生不会再提了!
“世人皆知男女之道乃阴阳调和,《礼运》亦有言‘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可这‘欲’有时也并不只限于男女之间。”
余琛震惊的看着李先生,他可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这么解释!
“你知晓这回事就好,虽说不常见,却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先生平淡的态度忽然让余琛放松了许多,也有旁人同他产生过同样的疑惑吧?
日光渐长,天气越来越热,李先生年纪较长,受不得暑热,余琛便每日午后自己在县衙里温书,待过了正午日头正晒那阵子再回家。五月节这天,余琛背着旁人,小心翼翼的一个人到了河边。亥枉外的汴水十分湍急,到并不符合“士与女,方秉蕑兮”的景象。
不少年轻的少男少女们在河边玩乐,余琛躲在一旁,试图让自己发觉会不会对哪个好看的姑娘动了心。
可这种事怎是说来就来的?或许是那日听了李先生的一番解释,余琛现在并没有那般焦急的盼着自己能有所反应,只是心中不免还是带着一丝期许。
岸边的大石头后面传来了低声的交谈声,余琛顿住脚步——他可不想偷听旁人的谈话。
“你接不接受我不在乎,”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华妹妹,我只想待你好。你不必理会我的想法,只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就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