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二灵心底一片酸涩,眼前的景物也渐渐的模糊。不知何时升起的白雾再次笼罩了一切,他再也看不清河面,回头,也看不到孟婆了。
“大爷……孟婆婆?我还没借船呢……”轻唤了一声,无人应,他又放开声音喊了一句:“孟婆婆!我还没借船啊!”这一嗓子喊得声嘶力竭,段二灵抱起头蹲在地上,听着耳边缥缈的回响,只觉得累,特别累,累得他不想去思考。
交织的黑与白,意境美如水墨画,段二灵明明也是静止的,可却显得那么格格不入。直到四面单调的颜色开始剥落,段二灵才抬了头,缓缓地站起来重新打量着四周。
还是那白雾朦胧,但前方隐约透出草木新绿,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伴着数人轻语。明明不知道这是哪里,明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明明还没看得真切,段二灵却总有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然而他挪不动步子,就像被钉死在原地一样,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几匹马迎面冲来,穿过自己的身体,带过一阵狂风,然后在他身后不远处停下。段二灵内心一阵感慨,原来做鬼这么刺激啊,老天爷你还敢再来点儿别的么!
这么想着,好巧不巧,“别的”还真就来了:一颗血淋淋的头颅紧接着从对面直直飞了过来,从段二灵的脑袋顶上穿了过去——还好碰不到哇!要能碰到的话,刚才他绝对会跟那头颅照面儿打个波!这冲击强大的,叫他差点儿岔了气。可无奈他现在又僵又哑,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不然非得吓昏了不可。
四周的雾又开始越来越浓,段二灵甚至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了,但他可以清清楚楚地听见那些人的对话,不,确切地说应该只有两个人的对话,他能听得清。都是不掺感情的冰冷语气,其中一个可能年龄会小一些,虽然语气也是冷漠,可音色却带着些少年的稚气。
“段将军,赵念石的头,换华渊的命;我偷了你的马,赔你一坛周家正酿的一味酒,如何?”
“也倒划算。不过华渊毕竟贱奴,留命不免罚;一味酒一坛不够,得三坛。”
“你倒挺会讲条件的。”
“过奖,其实我并不擅长。”
“你派人来拿,还是我亲自去送?”
“你送。”
“不要脸……”
段二灵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华渊。他微微震惊了一下,抬了下手,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动了。但等他转过身去再看时,哪里还有什么说话的人啊,这分明还是奈河岸边,依旧看不见那钓鱼的孟婆老翁,可他的声音却清晰地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
“你没走黄泉路,钓不了因果船,无法横渡奈河,趁着尸体没凉赶紧回去吧,还能活过来呢……”
段二灵四下寻了一圈儿,什么都没有。“孟婆婆!我怎么回去啊?”无人应。
他又冷又饿,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天色也越来越暗了。段二灵心想,果然传说都是骗人的,谁说地府没白天黑夜的 ,这不就天黑了吗?
又走了一阵子,周围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心灰意冷间,脚下一个踉跄,段二灵猛然撞进了一个人怀里,正要推开,那人却手上一紧将他给死死地困住了。
“你是谁!快放开我,骨头要勒断了!”这鬼地方碰到的东西段二灵还真说不准是人是鬼,可比起对鬼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眼下自己会不会被勒死……不,应该说魂飞魄散——似乎才是最重要的。
段二灵挣扎了几下,对方明显松了些劲儿,但依旧没有放手的意思。耳边一凉,一个残破、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激的段二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放……会……背叛……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