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钰在雪地中拍了很多照片，是各种方向、各种角度的雪，他有些担心这会是他最后一次看雪，忍不住多拍了几张。

其实他更乐意伸出舌头接一片雪花尝尝，从前他总是这么干，如今当然是不敢，若是雪花也有毒，那他本来就短暂的生命岂不是更要大幅度缩水。

当然今天也有些意外的收获，他在雪地中遇到了表姐秦芳，不，应该叫秦如烟。表姐总觉得名字太过土气，终于是狠下心改了名，虽然秦钰觉得新名字也没有太好。

得知表姐是专程来找自己的，秦钰心中便有了计较，往日回乡下祭祖，表姐见了这个弟弟，总是沉默不语，面色不虞，或者干脆闭门不见。如今竟然主动来找自己，还带了一筐土鸡蛋，这恐怕是她近月来最大的一笔支出了。

“芳姐，你怎么来了？”秦钰承认他是故意的，他看到秦如烟的脸狰狞了一瞬间，而后又是笑容满面。

“老乡家养的正宗土鸡蛋，来带一筐给你。还有……那……那个事，你到时候能带上姐吗？”

秦如烟的脸色十分奇怪，大概是父亲将末日的事情告诉了她，她的表情告诉秦钰，她丝毫不相信世界灭亡却又害怕自己不明不白死去，为了一个虚无的生存机会向自己厌恶的人露出笑脸。

她甚至耻于亲口讲出‘世界灭亡’这个词，却又想让秦钰帮她活下来，颇有一种自欺欺人的感觉。

“芳姐，你怎么确定活下来的是我而不是苏明明呢？祖父祖母和姐夫侄子知道这事吗？”秦如烟企图用一筐土鸡蛋来打动自己的行为让秦钰感到不可思议，他决定采用迂回的方式让秦如烟懂得这个道理。

“……”

“对了，芳姐你的大专考试过了吗？”

“没……没呢”

“……”

相对无言良久，秦钰实在无话再说，便转身走了，他甚是惊讶秦如烟竟然没有留他。

回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几个女孩子穿着瑰丽的汉服坐在一片洁白之中，小脸冻的通红，睫毛上似乎也结了密密的霜，艰难却快乐的拍着照片。

红底金线的下裙铺展在雪地上，像燃起了一团火，烈烈的烧进了秦钰的心里，真好啊。这场景冲击着秦钰的心神，他从树梢上摘了一朵雪，伸出舌头尝了尝，和从前一样冰凉，真好啊。

秦钰想起了从前看过的《楚门的世界》，他怀疑自己在不知情的时候被加入了一场浩大的变形记工程，主谋就是舅舅苏天，目的则是为了让众人体会到生命的快乐。

如果他猛地一回头，也许就会发现来不及隐藏的摄像机，如果他突然冲进家中的杂物间，说不定能够看到做派专业的导演与制片人正襟危坐，指挥手下人抓拍父母的每一个甜言蜜语的细节。

走着想着，雪又下了起来……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