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玹答道:“已经无碍了。”
风寒只是一点小毛病,喝过药没两日便好了。倒是经他这么一提,让温玹想起方才宫人端出去的那碗药,于是忍不住多看了闵韶两眼。
这人表面上虽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到底伤成什么样就不得而知了。他早就听说有上古灵智所在的地方诡异凶险,何况如今的闵韶还这般年轻,修为远不及当年,这一趟多半是耗费了不少力气。
但他没法开口问。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根本不足以到互相嘘寒问暖的程度。
温玹咳了声,索性谈起这次来找他的目的,道:“君上,我已经在贵国待了半月之久,您到底打算何时放我回去?”
“放?”闵韶轻声斟酌着这个字,在唇齿间浸淫了片刻,解释道,“我没有囚困你的意思,你若是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我不会拦你。”
“真的?”温玹眸中划过一抹亮色,语调微微上扬,看上去一副一旦得到肯定,立马就会起身走人的模样。
闵韶看在眼里,深渊般幽黑的双眸注视着他,定定的看了一会,又忽然改口了,“也不是。”
温玹:“……”
“不如这样吧。”闵韶面不改色,“你再等等,等我拿下四国,便将他们的护国玉送给你,如何?”
温玹:“……”
四国的护国玉,据传说乃是火山喷发时引出的上古宝物,但多年来也没有人去为此抢夺。
为什么不夺?当然是因为它不重要,不稀罕!
此玉中存有熔岩流火,除了会万年发热而不散温以外,根本毫无价值,完全就是个摆设。和浴桶里镶嵌的用来恒温的火焰珠是一个效果,只不过那个时效比较短罢了。
四国之所以将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叫做护国玉,一是看在它是上古宝玉的份上,二则是因为常年摆在宗祠供奉,所以才给安上了这么个尊贵的名号,图个吉利。
温玹愈发不能理解闵韶到底想做什么,眼神又冷了下来,戒备的看着他。
阵阵热风透过雕花窗吹进来,将殿中的纱幔吹得层叠交错,起起伏伏。
闵韶好似没看懂他的眼神一样,语气沉缓而认真,像是在有意强调似的,重复了一句话,“温玹,我要拿下四国。”
拿下四国。
也就意味着占领四国,吞并四国,让四国彻底成为他七国的一部分。
而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端,是预示着他今后无尽侵占的第一步。除了四国以外,很快还会有下一个受害者,他会像凶兽一样,挨个将猎物捕食、掠夺、撕碎,直至魔界的所有土地,所有子民都攥在他的手中。
那样会如何呢?
不过还是和如今一样,战乱不止,血流漂杵罢了。
只是始作俑者,变成了他自己。
温玹愣了下,依旧冷声道:“我知道。”
闵韶深以为他不解其意,“不,你不知道。”
温玹:“……”
温玹隐隐有些生气,忍着不去瞪他,尽量保持着冷静,道:“怎样都好,这不重要。无论七国还是四国,都与我十三国相隔甚远,无甚瓜葛。君上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便是,与我又有何干系?倒是将我强留在此,到底意欲为何?”
闵韶复杂的看着他,眸中不见战场上的狠厉与血性,有透过窗棂的阳光洒入其中,将他的眸色照得浅淡了些。
他其实想说——
恰恰相反,这件事很重要。
他侵夺天下的开端,就是他将他留在七国,护在眼前的目的。
假若他上一世从一开始就把人拉向自己,那么最后的局面,断然不会成为他最不想见的那样。
殿内静了片刻,闵韶开口道:“温玹。”
那低沉的嗓音又忽然挠得心尖一痒,温玹保持着不凉不淡的目光看着他。
“你我师出同门,这些年来虽然从未结过仇怨,却到底变得情分浅薄。你我形同陌路了这么多年,我身为师兄,对你……觉得心中有愧,所以才在继位后寻你。” 闵韶声音沉静,像羽毛划过炽火,轻柔又带着烫人的温度,“我不曾想过害你,你若不信的话,我可以向你保证。”
他眸色深邃,那么冰冷的一双眼眸竟糅杂了些情绪在里面,显得如此不真切。
“温玹,我不害你,你不妨也试着信任我,可好?”
温玹一怔,竟说不出话来。
他愣了半天,脑子里像被蛛网糊住了一样,只能不断重复的想着——闵韶竟会说出这种话来?他怎么了?是不是疯了?怎么突然这么、这么……
……他到底想干什么?
温玹深觉其中有诈,但还是控制不住的耳朵泛红。
这也怪不得他。
毕竟这么多年来,除了小时候,闵韶从未对他说过一句软话,偶然来这么一出,他还真有些接受不了。
闵韶看出他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温玹还在愣着,刚回过神来便见到一个高大的阴影笼罩过来,宽厚匀称的身体裹挟着温热的气息,面朝他肆意而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直直伸向他——
温玹一惊,“别……”
不等他躲开,那只手就已经覆上了他额头,宽厚中带着几分灼热,完全贴合之下,甚至还能感受到上面粗粝的薄茧。
闵韶眉心微蹙,一手撑着桌面,一手贴在他额前,宽阔修长的身躯就这么隔着一张桌子,毫无阻碍的探究着他额头上的温度,简单的姿势竟偏被那足具侵略性的身形弄出几分禁锢的气势来。
温玹瞬间僵住,在这大事不妙的状况下,直接脸红了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