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真相

斯莱德的意识确实是迷茫而混沌的，耳边似乎有什么声音，但太过遥远了一句都听不清楚，眼前只有浮浮沉沉的光影，明暗交错，呈现不出任何影像，就仿佛在一片虚无当中漂流，无来处，亦无去处。

也不知道飘荡了多久，意识终于寻到了一线亮光。

斯莱德醒过来的时候是正午，透进来的阳光让他觉得有些刺眼，甚至一时不能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试着睁开眼睛，就先察觉到了旁侧的光芒，下意识地施了个魔法遮蔽阳光，只是一调动魔力就感觉到了一阵刺痛。

从四肢百骸中溢出来的疼痛，斯莱德感觉自己几乎能够听到骨骼的呻吟和肌肉的悲鸣，不由得顿住了动作，随后才坐了起来，抬头打量起自己所处的地方。

第一眼看到的是盘在旁边的蛇小姐。

塞西莉亚发现主人醒了的时候就懵了，见斯莱德将目光转了过来才回过神，顿时高兴至极地打算去给萨拉查大人送信，却被自家主人拦了下来。

【做什么？】斯莱德将蛇小姐捞在手里，用指尖点点她的小脑袋，语气宠溺又无奈，【不着急找萨尔，我已经醒了就没事了，莉亚，让你担心了。】

面前的主人挂着和平时一样的清淡笑容，看上去确实已经没事了，蛇小姐顿时放心了下来，用蛇信子舔舔斯莱德的手指，不过她也没有把萨拉查的吩咐忘在脑后，还是准备顺着萨拉查留下的印记去报个信。

快乐地摆着尾巴的蛇小姐完全没注意到自家主人眼中的深沉，只觉得阳光真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好像有点困……

斯莱德将沉睡的蛇小姐安置在房间角落，只是一个让蛇怪提前休眠的咒语罢了——斯莱德擦了擦唇角溢出来的血丝，他如今一动用魔力就会加重伤势，但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做。

斯莱德看了看这个房间，主要是看了看房间里面这个法阵，顿时就明白了许多，这是时间法阵，想必族长大人就是将他安置在这里以期停止他身体的时间，避免他的身体在昏迷期间加速崩溃——这法阵他也不陌生，原先自己在斯莱特林家族掌权的时候就来过很多次。

正对面的墙上有一副空画框，斯莱德记得斯莱特林城堡里面的这个房间原先是从来不挂画像的，不过联想前后，大概也知道这是给谁的了。

斯莱德看着空气中随着时间魔法而浮起来的数字，有些惊异自己已经昏迷了这么长时间了。

动作迟缓地站起身，斯莱德扶着墙壁稳定了一下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知道自己只要一踏出这个法阵身体就会迅速衰竭崩溃，但是他还有别的事——强忍着不逊于钻心剜骨的痛楚，斯莱德对自己施放了一个时间咒语，用自己的魔力来停止自身时间。

身上的外伤已经好了，各种魔法物品都被拿走了，斯莱德没办法，只能自行使用魔力定位，然后用了个幻影移形。

他落在斯威夫特庄园的外面。

落地的时候踉跄了一步，控制不住地吐了口血，斯莱德随即抹平皱起的眉尖，用魔咒将草地上的血迹消去，仿若无事发生一般地走进了斯威夫特庄园。

家养小精灵向斯威夫特夫人通报了维尔小少爷的回归。

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容色难掩憔悴的妇人，斯莱德的眉眼也柔软了些许，伸手抱了抱她：“母亲，不用为我担心。”他的嗓音有些低哑，和平日截然不同。

斯威夫特夫人好歹有也是和斯莱德相处多年的人，自然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正想叫家里的医生来检查他的身体，却被斯莱德截住了。

“母亲，我想看看我的生命魔法。”斯莱德温声说道。

也许是这孩子难得有这么温柔的一面，斯威夫特夫人被那双黑色眼眸中闪烁的星光蛊惑，带着他去了斯威夫特家族的书房，在书房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典雅的玉石摆件，雕刻成一棵树的形状，每一根枝桠上都漂浮着一个微微发亮的名字。

斯威夫特夫妇的、希尔和奥莉莎的，还有他的。

斯莱德轻轻叹了口气，伸手点了点属于自己的那根枝桠，就看到上面的名字随着他的动作渐渐消散了，化作漂浮的光点。

不等斯威夫特夫人出声训斥，斯莱德就先开了口，他执起斯威夫特夫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蹭了蹭，难得亲昵：“母亲，我不想让你们在见不到我的时候，眼睁睁看着我的名字消散，会让你们难过的。”

“你怎么了……？”这下，斯威夫特夫人也顾不上追究生命魔法的事情了，颤抖着声音询问面前这个笑容依旧的少年。

“没什么，受了点伤。”斯莱德露出苦恼的表情，又冲着斯威夫特夫人笑了笑，“我接下来也要去寻找治愈的方法，但是究竟能不能治愈可不清楚。万一不行的话，你们看到我的名字消散，岂不是会伤心。”所以不如我自己亲手取消这个魔法。

斯威夫特夫人紧紧地握着斯莱德的手腕不让他离开：“你有什么难处就跟家里说，我和你父亲都会帮你的，受了什么伤？很严重吗？你跟我说……”

“那怎么行呢。”斯莱德平视着斯威夫特夫人，不知不觉他已经比母亲还要高一线了，“母亲，如果我能痊愈的话一定会回来跟您再报平安的，相信我。”

最后斯莱德是给斯威夫特夫人下了个沉睡魔咒才离开斯威夫特庄园的。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斯莱特林校服，斯莱德有些无语，都要死了还要穿着这个吗？这么想着，斯莱德去了霍格莫德村，在风雅牌巫师服装店里面挑了件衣服。

斯莱德从以前到现在的衣服都是以黑色为主的，不是因为他是黑巫师或者偏爱黑色，而是因为黑色最能遮掩血色，像他从前那种生活，穿着黑色衣服能遮掩一二，不被发现身上的伤到底有多严重。

太多次带伤处理事情，伪装也都成了习惯。

服装店的店员看到推门进来的少年眼睛就是一亮，这孩子实在是太好看了，不管店铺里面哪件衣服似乎都很衬他，而且看他气质优雅，想必是哪个纯血家族的孩子，至于现在是霍格沃茨上课时间这件事——反正也不是没见过翘课出来的，再者他们只管做生意，关心这些做什么。

斯莱德在店里转了一圈，原本是想拿那件黑色长袍的，和他以前穿的那件很相似，但不知为何，最后手指将旁边的另一件长袍拎了下来。

月白色的长袍似乎是丝绸缎面的，随着轻微的晃动散发出幽幽光泽。

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这件长袍的颜色太浅了，一旦受了伤就很容易被看出来，完全不符合斯莱德的着装风格。

但已经拿下来了，就试试吧。

半晌之后，斯莱德看着等身镜里面的少年沉默了许久。

实在是……太干净了。斯莱德笑了笑，就见镜子里面的少年也跟着笑了笑，月白色的长袍修身，这料子衬得一张殊无血色的脸庞更多出了几分灵气，墨色的长发被利落束起，些许零碎鬓发遮挡着黑色的眼眸，斯莱德蓦然间想起了从前跟麻瓜教廷为敌的时候，那些穿着圣洁白袍的祭司。

没想到自己这种满手血腥的人，还有这么干净的时候？

斯莱德给店家留下了金加隆就穿着这身长袍走了，却在给自己加了个幻身咒之后就通过密道进了霍格沃茨——反正别的学生也看不到他，斯莱德溜达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黑湖旁边。

背靠着一棵茂盛的树，在施加了幻身咒之后，斯莱德仍旧将自己遮挡在了树荫当中。

他也没想逃走什么的，反正族长大人肯定会找过来，那种无用功就不多做了，他只想趁自己醒着赶紧把手上的事情处理掉。

现在已经处理完了。

说来也有些可笑，其实没什么要特别处理的，他与当今巫师界的人都不是很亲近，只是可惜了才收卢娜当徒弟，不过也没关系，以后那些实验室和材料都会留给她的；也就是斯威夫特夫妇让他有些放心不下，好歹也是养大的儿子，不声不响地就死了对他们来说也太残忍了，即使他铺垫了好几年，还是不太够。

斯莱德放轻了呼吸，乃至于不仔细感觉几乎要以为这个人没有呼吸了，他放松地倚靠着这棵茂盛的树，看着面前波光粼粼的黑湖，从下午一直看到入夜，接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即使夜色浸染，即使他只是坐在这里，依然美得不得了。

幻影移形的声音在附近响起，接着就是靠近的脚步声。

来人的嗓音嘶哑：“你到底——”话说一半，却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

斯莱德只是微微侧了侧头，然后稍稍扬起下巴，神色恬淡安宁，慢慢睁开的墨色眼眸直如深沉的夜幕，倒映着点点的星光。

“萨尔。”

萨拉查接到卢娜的双面镜联系的时候是中午，没来得及进入冈特老宅就幻影移形回了斯莱特林城堡，进了密室就看到神色焦急的卢娜和阿兰森，还有墙角的蛇小姐。

萨拉查首先拎了蛇小姐起来，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是被下了咒语，萨拉查给她解了咒，然后盯着蛇小姐绯红的蛇瞳：“斯拉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