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祸事追究起来还是责任在我,所以天帝才寻上了我,让我把下界这烂摊子收拾干净。”白弋摇头,他亦不曾想到当年的一时心软竟会酿成如此大祸。
现在不单是那魔头肆虐闹到了天帝面前。事情一大,连元虚与凡人有私情,甚至怀了个不人不仙的胎儿,都一并被捉上天的孤魂野鬼抖了出来。
天帝知道元虚将那凡人藏于水君府才解开的禁制后更是龙颜大怒。要白弋此次下界不仅是要镇压了那尊魔头,更是要将殷寂湖里包括元虚在内还残留于世的仙灵魂魄全部寻到,捉上天去一并处罚。
“那魔头乃是妖灵戾气吞龙脉所成,修为不可小觑啊。”老仙翁顿了片刻,想到那元虚水君这几千年来也时常上来与他切磋棋艺,性情豁达,与他亦有几分交情;又想到那魔头竟害得元虚如此下场,不免有些义愤,便自己跟了上来,想着帮仙君一把,也算是一尽同僚之情。
“本是我当年留下的祸根,此番却劳烦仙翁费心了。”忘川河畔,白弋收好缚妖袋后对仙翁做了一揖。
“君上言重,你此番是代天巡狩,老身同为天庭中人,帮上一把亦是应该的。”老仙翁笑得和蔼,接着道:“不过如今六界,这些魑魅魍魉之流确实是愈加猖狂了。我们这一路西行,也算是遇见了诸多灵物,潜心修炼者所见甚少,为妖为魔为祸一方者却是甚多。”
“佛语有偈:‘三界不安,犹如火宅。’本就不无道理。更何况此三界,曰仙,曰凡,曰魔,其中凡间最苦,又鱼龙混杂,即便是三皇治世,五帝定伦后,此一界亦从未真正太平过。正所谓万物生长皆有轮回,一世为人,或许下一世便成了妖。我们为仙者,亦难求恶障除尽,万世升平。但求一份天理昭昭,无愧于心便够了。”白弋俯身,轻轻折下了一朵鲜红欲滴的曼珠沙华,映在眸子里,显得略微有些沧桑。
“君上比老身多了几万年阅历,自然是看得开的。”老仙翁微微点头,接着抬头望了一眼面前那条水波悠悠的忘川河,道:“《大荒神记》上记载,说这忘川河乃是在上古神战之时殒身的冥族大圣脊梁所化,故才能划分阴阳二气,隔阂人鬼。如今亲眼目睹,确实甚是壮观啊。”
闻言,白弋也抬头看向忘川,而老仙翁接着道:“如今最早由混沌蕴生的那些远古神祇早已不可见,那些远古之事,亦是难以得缘耳闻。可不知白弋君少年时,还曾听闻过什么上古传闻没有?”
白弋一顿,才发现老仙翁正面带几分期盼的盯着自己,一张老脸上笑皱尽显,半点仙家风度都找不着了。
白弋只好摇了摇头,轻声道:“我那点小事仙翁难道还不清楚吗?不周山裂之时我还年幼,灵智懵懂,只记得娘娘忽然离开。我一路追去不周山也没看见半点影子,接着便是先帝寻到了我,再之前的仙家秘史,我确实是半点不知了。”
南极老翁抚须轻叹,他当然知道白弋君口中的娘娘是谁,上古大神女娲。白弋的真身乃是一只凤凰,而且还是一只极不普通的凤凰,是这天地大荒间唯一一只羽色若雪的纯白凤凰,也因此位列五凰之一,也便是凡人口中的白鹄。而在天族,他的真身还有一个被用得更多的名字,即是五方神鸟之一的肃霜鸟。不过不知为何,在凡人嘴里传着传着怎么就变成了两个物种。
“君上可不要诳老身,那时君上至少也有几百年仙龄了吧,又怎会对上古之事一概不知呢。”老仙翁依旧笑容满面,不依不饶。
在天庭,他老人家是出了名的闲得无聊,最近正在和几个仙友编录一本《上古秘事大解》,自然是想从面前这尊老祖宗嘴里套出点什么东西来。
“那时的天地众灵大多不谙修行,懵懂之中我可能睡一觉可能就过去几十年了,几百岁的年纪确实记不住什么。”白弋无奈一笑。忽然,他又向前一步俯下身子,然后伸手拨开了河畔的几朵曼珠沙华。
南极仙翁跟着望上去,才发现那几株花茎之间,竟躺着一条奄奄一息的小蛇。那蛇有半截身子缠在一株花茎上,这才没有被河水冲走,而另一半则浸在幽幽的河水之中,还在被怨灵啃咬。
白弋轻一挥手,将那几只围着小蛇的怨灵都挥向了别处。然后才伸手捡起了这条小蛇,略有兴趣的看了两眼。
这小蛇确实狼狈,一身的新伤叠着旧伤,不但是被那河间灵魅啃去了大半血肉,没被怨灵咬过的地方还隐隐散发着一股雷焦味。
而在仙君身旁,老仙翁轻轻抚须,道:“六界之中,妖的修行之路向来难行,一不小心便会误入歧途堕入魔道。即便是未曾入魔,也极易如它这般,在天罚中应了劫。”
“这蛇虽身在冥界,不过却似乎还阳寿未尽。”白弋盯着手中的小蛇,略微思量。
“哦?”
白弋单手结印,注入一道光华进了小蛇的身体。神光烁烁,小蛇之前经历的事情都变成一幕幕光影显化在了白弋和老仙翁的眼前。
老仙翁这才发现原来这蛇竟还真的并非冥界之物,只不过是渡劫失败后坠入了一条大河之中,几经漂流,才到的忘川。
“老朽隐约记得凡界似乎有一条大河,名曰若水,共分九段,各三千里。而其中的最后一段,就连着这幽幽忘川。看来这蛇是虽然渡劫失败,却还未曾死透,只是不慎坠入若水,不想竟随波逐流,先到了冥界。”
“倒也奇怪,它在雷劫中不仅一身修为废尽,竟连过往记忆都一并被劈了个干净。”白弋又结一印,打了道白光进小蛇的身体。不过这次仅仅是出了几道白幕,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景象出现,白弋看着不禁一愣。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吧。”老仙翁道,“所谓天地众生,都讲究一个缘字。我看这黑蛇也算是有几分仙根,既在大破大立之际遇见了君上。不若君上就顺道将它收了,也算是结一份善缘。”
白弋盯着手中蜷成一团已失去知觉的小蛇,顿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我的云梧宫向来冷清,长彦独自一人跟着本君修了四千年,确实寂寞。给他添个师弟倒也未尝不可。”
“哈哈,能拜入君上宫中,也算是个骊门弟子了,这小蛇倒是因祸得福。”老仙翁抚须笑道。
“是祸是福,还是看它自己罢。”白弋随手对这小蛇施了个疗伤术,便把其搁进袖袋里,携着老仙翁腾云飞去。
按旨将那猿魔镇于天池之后,白弋便辞别老仙翁,一路飞回昆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