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穆子烨的表情一恹，纠结半响后，只好自己又坐了下来，干笑道：“那…那师尊你轻点…”

白弋无奈点头，然后也坐了回去，继续照着穆子烨身上的伤口给他上药，穆子烨不禁咬紧牙关，心想怎么之前和楚离轩他们打架的时候都没这么疼。

“这次下山，你们遇见我之前与你们提的那个佛子转世了吗？”待得整整两瓶雪灵髓都敷完了以后，白弋才站起来问道。

“遇见了。”穆子烨坐在温泉里很老实地点了点头，道：“之前和我们走了一路，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和尚，只是后来我和师兄想调查一下这附近的异常，怕他跟过来会有危险，便分开了。”

又道：“现在他就待在上京近郊的白云寺里，身边还跟着一个想要报恩的小妖，我观那处古寺有佛门法力加持，应该很安全。”

“嗯。”白弋微微颔首，忽然沉默了会儿，才道：“烨儿，此遭你在上京，再帮师尊办一件事行不行？”

“师尊尽管吩咐。”

“帮我看护好那个小和尚，这十年之内，千万不能让他在上京断送了性命。”

白弋说得如此郑重，让穆子烨听着不由一愣，有些不明白师尊的意思，弥尘不过是下界历个劫而已，随便是死了，应该也影响不到他的真身吧？

“你不明白，弥尘的这一劫，有些特别。”白弋也看出了穆子烨心中疑惑，继而解释道：“其实当年他确实犯了一桩大错，灵山诸佛为了给天庭一个交代，才不得已罚他下界历劫的。”

“而在他下凡历劫的这数万年里，灵山似乎也一直在提防着九重天上的某些神仙，甚至施了大法力来掩盖他的轮回痕迹，连我和北冥都未能算到他在何处历劫。直到前些日子，这上京地底有叶城古墓的流言传出来时，我才突然发现了他的命轨痕迹。”

“而且已经彻底乱成一团麻了，”白弋轻叹，道：“我与北冥在北海捋了半年，也没能完全捋清，到如今也只预见了一点，那便若是他现在死去，那未来绝对不是投入轮回，而是五灵具散，再无生路。当年在灵山上，他曾有恩于我，为了救人性命甚至不惜违抗门规交于了我一卷古经，也终是要还的。所以为师希望在近期，你能帮我看护好他的这一世轮回，若是实在不行，就设法带他回昆仑。”

“弟子明白了。”穆子烨挠头一笑，道：“既是有恩于师尊，那便也是有恩于我，弟子定当殚心竭力看护好那个小和尚。等师兄过来便一起去白云寺接他。”

“对了师尊，还有一件事情。”穆子烨心里忽然浮起一桩疑问，因为他又想起了楚离轩，便小心问道：“那个酆都的鬼君御使，和师尊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怨吗？”

“或许吧。”白弋只是摇了摇头，声音略微清冷，回答：“天庭初立时，我与几位天族上神共担天庭执法上君，为天帝锋刃，手中有杀孽多少，罪业几何，我自己亦快忘了。”

“既是忘了，便忘了吧。世人皆如此，我又何必再回头去看。”白弋转头看向穆子烨，脸上笑颜仿佛那清浅水波，一圈一圈，荡漾开来，然后才轻声道：“长彦也该过来寻你了，这具身体毕竟是假的，是该散了。”

“弟子恭送师尊。”穆子烨连忙站起来对白弋行了一礼，抬头时白弋还未走。日光朗朗，就照在他们身上。穆子烨却突然感觉眼睛一疼，在这刹那之间，天地忽然澄澈，望须弥芥子，毫厘尽现。

这是……天眼？

穆子烨不由趔趄，自己身上这一伤一治，师尊怎么还把他一直没有修成的天眼给治出来了？而他现在的目光还依旧留下在师尊身上，本来按他的角度，所看见的不过是白弋裸露出来的精干白皙的上半身，而下身还有衣物挡着，自然没什么。

可是换成是天眼去看就有些不一样了，穆子烨脸上一红，心跳也略微加速。因为此刻在他眼里，师尊与身无寸缕没什么区别，最先入目的师尊赤裸的下肢，矫捷修长。再往上些，穆子烨心跳更快。但是又还控制不了自己的天眼，只得继续往上，是白弋肌肉分明的小腹，虽然见过，但还从未看得如此清楚，每一条曲线都明晰无比。

罪过罪过，穆子烨忍不住心里默念，不过顿了片刻又自己啊呸了一声，心想这是他师尊，看了便看了，他罪过个什么劲啊？想罢他又抬头继续看了回去，却倏忽一呆，因为他最后看见，在师尊心脏的位置，是空的。

他寻不到师尊的心。

怎么回事？

可惜穆子烨还来不及多想，大脑就突然感觉一阵剧痛，疼得他几乎瞬间就失去意识，然后栽倒在了这方温热的泉水之中。而白弋也早已化成光粒消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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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北荒大海。

白弋真身还在举着棋子，愣愣分神。

“君上，此局你都让我三步棋了。”对面，北冥帝君望着白弋望了好半响，见他还不动，只好笑了笑提醒道。

“几万年未用这分灵术，还是有些生疏了。”白弋这才回过神来，摇头道。

“君上又在说笑了，你可是天生的心有九窍，六界少有，连我师父在世时都少不得夸你。此番不过才施了一则分灵，又怎会分不出心思。”北冥起身，拂袖收好了那一方棋局，又道：“罢了，不与你再深究。现在回来了便好，还恰好赶上去取那北极仙光的时候。”

说罢，他已经站了起来，瞭望着这片冰川连绵的无垠海域，白弋跟在他身后，眉间略有一丝凝重。

“这北极仙光乃是幽幽鸿蒙的化生之光，即便是你我联手想要取来，也是有些危险的。”北冥好心提醒。

“我知道。”白弋点头，并未置疑，但亦无退意。

见状，北冥帝君不由一叹，然后才抬头继续看向了那条海天交接之处。在那个地方，穹顶已然裂开，有白光乍起，就仿佛是开天辟地一般，甚至还能看见一片雷霆瀑布垂落，其声隆隆，浩大无比。

而在北冥身边，又倏地响起一声凤鸣。只不过是在瞬息之间，白弋已经化成了真身凤凰，白羽似雪，凤舞九霄，振翅在无边天际，毫无畏惧地冲向了那片彼岸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