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彻站在别墅的门口,看着随后赶到的技术科人员把这间房子里的东西全部搬运回局,让人再把别墅整体排查一遍,这才走出别墅。
他让顾华宇和刘灵玲分头去调查两件事,一是从现在唯一认识他们两个人的老师那里了解兄弟俩的事,特别是关于弟弟的,还有他们兄弟俩所有能记得住的事件,二是和各社区的负责人联系寻找家庭成员简单,最好是独居,专门照顾瘫痪病人的护工。
要说了解兄弟俩的事可以理解,可找护工这件事和眼前的案子完全不搭边,刘灵玲问出自己的疑惑。还没等袁彻回答,他的电话响了,袁彻一直暗沉的表情在接听电话后马上闪起光来,他完全忽略了刘灵玲的问题,径直跑向车,拉开车门才想起来自己只有一只手能动,这才回头叫上刘灵玲。
“你查护工,医院正合适!”他完全忘了刚才交代的搜查方式,这个理由让刘灵玲哭笑不得,不过看他急着要走的样子,还是坐进驾驶座椅,顾华宇也跟着坐进了后座:“你们捎我出去,这里打不到车。”
还没等他们坐稳,袁彻就急匆匆地催促刘灵玲快点开车,刘灵玲一边启动车子快速驶出小区,一边问他去哪里,急成这个样子。
袁彻一句话解释了一切:
“柯然醒了。”
刘灵玲从后视镜和顾华宇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同时发出“哦”的一声。
袁彻左手不方便,不能敲脑袋,只能瞪了她一眼:
“你们哦什么,柯然是这个案子重要的人证,现在离局长的最后期限不到三个小时了,你们想被集体暴批吗?”
这个说法很有说服力,两个人笑着连连点头,搬出局长来搪塞,组长大人看来是真急了。
“头,你还没说,为什么找护工?”
袁彻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只是说:
“我也不确定,你先去找找看。”
刘灵玲皱起鼻子无声地哼了一声,小声嘟囔着:
“你刚才还说着急,这会儿又漫无目的找找看。”
“你念叨什么?这儿就行,靠边把小宇扔下去。”
这句话又换来后面顾华宇的抗议,但显然抗议无效,他就这么被丢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马路上。
到了医院,打发刘灵玲去干活,袁彻来到柯然病房,对着玻璃看了一下自己的的样子,除了手,其他都还过得去。
他推门进去就见柯然靠在枕头上坐着,他的姥姥正一口一口喂他喝水。他脸上神情,半是无奈,半是享受,脸色已经不再苍白,而是微微泛着一些红晕。
看到进来的袁彻,柯然紧盯着他绑着绷带的手:
“你的手怎么了?”
袁彻冲着老太太问了声好才回答:“没事,摔了一下,骨裂了。你怎么样?头还疼吗?”他轻描淡写地把惊险的一幕带过去。
柯然摇摇头,紧跟着眉头拧了起来,嘴角跟着抽动了一下,却说:
“我没事,你的骨头是玻璃做的吗?摔一跤就裂了?”
姥姥忙按住他的脑袋:
“你别动,还说别人,你脑袋上还有一个大口子呢,本来就脑震荡,还晃。”
“我没事了,不恶心,不头晕的。怎么样?人都抓到了吗?”柯然问袁彻。
“抓到了,他到现在都在打太极,我们需要找到能敲定他的证据。”
“证据还不够吗?录音不够吗?”
“不够,还差点。”
“可惜,时间太短,不然我可能套出来更多。对了,那个李纪然怎么样?招了吗?”
“队长正在审,还没信儿,估计也不太好对付。”
柯然兴冲冲地说道:
“他绝对跑不了,他冲着我扑过来的时候,我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香味,你记不记得那个案发现场的丝巾,就是那个味道。而且他扑过来的感觉就和那天在商场里的时候那个扑过来的人一样,我确定是同一个人。”
袁彻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叫人去查他的。”说完他停顿了一下,看姥姥那警惕的眼神,最后还是没有把那个本子拿出来,也没说去别墅的事。
既然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那就不要记得吧,这样的柯然挺好。
袁彻想到这儿轻轻拍了拍柯然的手:
“我去忙了,你好好休息,等我的好消息。”
柯然虽然一脸不情愿但还是点头:
“好,我等你。”
袁彻冲着老人点了点头,从进门到出去老太天一句话都没和袁彻说。
刚出门正遇到拎着水果的庄亚楠,他把庄亚楠叫出来问了几个问题,这才离开医院。
回到警局,袁彻先去找队长,办公室里队长一脸挫败,正仔细看着桌子上搜集到的资料。
“听说你收获不少?”队长揉了揉眉心,心情看上去已经濒临暴躁的极限了。
“嗯,现在就等刘灵玲。看来李纪然不好搞定?”
“我看他就是一个疯子,我今天晚上估计得做噩梦,他笑的我心里发毛。”
“笑?笑什么?”
“鬼知道他笑什么。问了一个小时,除了笑什么都不说。我们现在只能以挟持人质罪起诉他。可我觉得他一定和盛光年有什么联系。”
“确实。我刚才去看柯然了,他说可以百分百肯定,这个家伙就是那个在商场刺伤他的人。也极有可能是那个绑架芊芊的人。”
队长登时从椅子上跳起来:“真的?你怎么不早说?还有呢?”
“还有他身上有种香味,和案发现场丝巾的香味很像,我已经让五组的那个女同志去查了,看看他有没有过购买那款丝巾的记录。”
“丝巾?难道,他是那个终结者?我们抓错人了?”
“没有,我们没有抓错,就像你说的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关系,但这个关系微妙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那就妥了,我们现在查一下这个李纪然在案发时的不在场证明,搜查令应该快下来了,等去他家看看。你去不去?”
“我就不了,我还有块骨头啃。”
“行,我让小丁去。”队长走到门口又停下来:
“还有,人家叫张可,别女同志女同志的,连名字都记不住怎么找对象?”
这说话的功夫,张可正好从门口进来,听队长把自己的名字和找对象连在一起,脸登时红了起来。
队长也觉得有些尴尬,但也不好多解释,只是清了清嗓子问:
“怎么样?有结果了?”
“对,那个李纪然没有从网上购买丝巾的记录,不过,他所在的公司曾经团购过这种丝巾,是作为赠品送给客户的。”
“妥了,就是他了。干的好。”队长说完急匆匆走了。留下张可看着袁彻,在原地打了两个转转,才低着头红着脸离开了。
袁彻没心情看这个娇羞的同志,心思被这个信息带走了。
这个丝巾是李纪然的,就是说他一定参与了这几起案子,否则总不能一个大男人把丝巾送给另一个大男人吧?就算是相爱的人,也不会送丝巾。但看盛光年的样子,明显没有同伙,对李纪然也没有过多的关注,只有不屑。
这时办公室外面传来一阵抱怨声,像是两个人因为什么事闹了矛盾,闹到局里来了。
只听其中一个人扯着嗓子嚷嚷:“我这边给你擦屁股,你还不领情,到处炫耀,你牛什么牛,不就是有点钱吗?”
另一个人也不服气地回嘴:
“谁让你帮忙了,我求你了嘛?你自己愿意,现在找我麻烦?我就不领情怎么了?”
袁彻本就脑瓜仁疼,现在被这声嚷嚷吵的嗡嗡作响,他推开门对外面的人交代了几句,两个人被直接带走处理问题。
袁彻靠在门边,想着一会儿要如何撬开盛光年的嘴,不一会儿,他混沌的思路突然看到了一线光亮,似乎所有的迷惑都可以解开了。他忙打了两个电话,确认了几件事。
一个小时后,袁彻再次坐在审讯室,看守把带着眼屎,睡眼朦胧的盛光年带进来,只是这次坐在他身边的人不是队长,而是刘灵玲。
盛光年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刘灵玲,轻蔑地笑了笑:
“你们队长怎么没来?被你气病了?”
袁彻没心情和他辩解,拿起一个证物袋在手里晃动了一下,没着急开口说话,而是盯着盛光年的表情,果然,盛光年的表情一瞬间定格。
袁彻这才满意地开口:
“这个,是我们从那个房间里拿出来的,那个房间你比我们熟悉,里面都有什么不用我多介绍了,顺便说一句,同样的机关,我们在你的工作室里也找到了。虽然出口被封死了,可我们在出口处找到了两根头发,你说巧不巧,有一根是有毛囊的。”袁彻看了看时间接着说道:“不用一个小时,就能知道头发是谁的。怎么样?还需要我多说吗?”
盛光年凝滞的表情消失了,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恐怕你要多说说了,因为我确实不明白,反正我现在很闲,就当听故事了。”
袁彻把BB机丢在桌子上,他把手在衣襟上掸了掸像是上面还沾染着那个房间里的灰尘。接着他拿起了那个棕色的本子,翻开里面的记录开始读了起来:
“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感觉世界都是亮堂堂的,我开心不是因为哥哥给我买了一个游戏机,这游戏机是他用自己存的零花钱买给我的,我开心不是因为班里的同学都羡慕我有了最新的游戏机,我开心是因为所有人都夸我哥哥,因为他们说对了,我有个好哥哥,真好。”
“我今天做了一件大错事,我把哥哥准备投稿的信封给弄湿了。我看见他废寝忘食地忙着这个稿子已经一个星期了,可却被我弄掉了,掉在水坑里。我害怕极了,我怕哥哥会伤心难过,哥哥要是因为我而错过成功,那就都是我的错。我模仿哥哥的语气写了另外一个,虽然不如哥哥的好,但至少可以试一试,不管了,只要能过这一关,以后再说以后的事吧。”
“我成了哥哥的军师,哥哥总是……”
盛光年听了一半就粗暴地打断了袁彻:“够了!这都是什么?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就回去睡觉了。”他脸上堆满了烦躁、愤怒,像是压抑了许久。
袁彻笑了,看盛光年的反应,更有底了:
“这个你不想听?没关系,咱们换一个,这个有意思,城中南路六合巷48号,一单元701。这个地方你总该知道是什么了吧?”
盛光年所有的伪装瞬间消失了,秃鹫一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袁彻手中的那张纸,嘴唇微微颤抖着,却没有出声。
袁彻继续说道:
“你不知道吗,那我在告诉你个好消息,住在那里的人已经被我们送去医院了,别说,你转了十几个圈子雇的那个人对的起工钱,照顾的不错,整个人容光焕发的,就是太胖了,费了些力气才把他抬走。那个人,你总该知道是谁吧?或者,我们可以直接用DNA说话?”
盛光年这次的脸上再也挂不住了,听到袁彻的话的瞬间,震惊、惶恐、愤恨、懊恼各种表情纷纷占据了他的脸不到一秒钟,最后留下一片空白。
袁彻乘胜追击,把手机里的照片交给协警,展示给盛光年,后者看到照片不到一秒就把脸别开了,仿佛见到了什么让他恶心的东西,甚至真的干呕了几下。
“到了这份儿上,你还想沉默吗?不想把你的故事说给我们听听?我知道,你曾经是一个纯洁善良的好孩子,这么说虽然有点酸,但看这记事本的人估计都会有这样的结论。你也是被那个可怕的人逼成这个样子的。这条路,一但走上来,就只能越走越黑。现在我给你一个出来的机会,找回你自己,你可不要浪费了。”
盛光年轻哼了一下,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袁彻,嘲讽地笑了笑:
“你错了。这条路我走的挺舒坦的,原来作恶事设计害人感觉也挺爽,难怪他做了一次又一次。做久了,心黑了,也就无所谓了。”
“虽然不太懂,但听着好像有点意思。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既然你一直想摆脱他,为什么在对待柯然的时候,你还会模仿他?”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我想在作恶上面再上一层?也许是我不想用我的脸面对那个孩子,可我又不得不面对,用他的,我能更安心些。”
“你是怎么知道盛光年这些龌龊勾当的?我想他再怎么疏于防范,也不会把这些坦诚给你吧?”
“你又错了,他不是坦诚,而是炫耀。他把很多细节都说给我听,那个时候他以为我是呆子傻子,这些事他自认为做的又那么优秀,却不能说给别人听,估计也是憋坏了。”
袁彻放在桌子上的手禁不住握成了拳头,脸色沉了下来:
“好了,既然说开了,不如我们从头说起吧,你是想炫耀也好,是吐苦水也好,我们都洗耳恭听,这大概是你唯一一次可以说真心话的时候。”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把身体舒展了一下,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才开口:
“从头说,哪里是头?”他声音颤抖着,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袁彻表情缓和了一些,示意协警递给他一包纸巾,他却挥手拍开。
袁彻不以为意说道:
“这样我就说一个故事给你听。故事有不对的地方,你随时纠正。”
“话说有这么一户人家,家兄弟两个,哥哥比弟弟长三岁,从小机灵过人,大家都夸他聪明,弟弟看比哥哥安静,也不引人注意。可突然有一天,哥哥发现这个弟弟比他还聪明,总是被人夸耀,众星捧月一样生活的哥哥开始担心一但大家发现弟弟比他厉害,是不是自己的光芒都被弟弟占去了?
于是哥哥开始贿赂弟弟哄骗他,让年幼的弟弟对他千依百顺,顺便他开始把弟弟的好点子,好头脑借来供自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