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然看了看楼上袁彻病房所在的窗户，最后还是决定不再回病房，他暂时不想再见袁彻。

刚才那么狠的话都说出来了，就只是虚张声势，多少还是有点没面子。

在今天之前那所有的怨恨被这三个人轮番“攻击”给击得粉碎。他报复的急切心情突然泄了气，再也提不起来了。

柯然在街上游荡了大半夜，试图理清自己现在的心情，可最后还是乱麻一团。等他回到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老两口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柯然还睡在床上，地上堆了一地脏衣服，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在柯然的房间里出现过。

虽然觉得奇怪，也做了很多猜想，但他们也没有多问。

大概只是觉得，人回来就好。

这件事自然也没有人主动告诉他们，柯然醒了之后一切如常，绝口不提要见袁彻的意思，两个老人也就决定息事宁人。

这之后的一个星期，风平浪静。

好像所有人都选择保持沉默，好像那场绑架挟持事件是一场精彩的话剧表演，演员已经谢幕。

袁彻醒来后，心情也很平静，乖乖地躺在医院服从医生护士的安排，只是格外小心地不让人看到他身上的咬痕。

他不知道袁思阔夫妇去和那个催眠大师深度探讨了一番，最后，他们决定对他们两个的情况暂且先不去处理，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袁彻被放了一个长假，在医院里呆着身上都发霉长毛了，好在这两天郭图荣，顾华宇他们不时来看看他。

自从那天说开了，郭图荣变得更放肆了，袁彻调侃说郭图荣以前装的太斯文了，突然变了样子，会不会是被什么开心鬼付了体。结果当场换来一顿“暴打”。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袁彻知道他是彻底放开了，他们之间已经变成了纯友谊。

顾华宇则告诉了他审讯的新进展。他说这事的时候庄亚楠也在。

那个盛华年知道哥哥死了，出奇的沉默，已经沉默了好几天了，一脸死灰色。

审讯李纪然就像挤牙膏一样，每天挤出来一点点，终于现在一切真相大白。

原来他一直把这个盛华年当成当年的盛光年。说来真的荒谬，他曾经也是盛光年的禁脔，只不过时间很短，虽然如此却在他心理解留下了很深的烙印，他觉得自己是盛光年的，而盛光年是属于他的，被洗脑洗心得彻彻底底。

盛光年当年突然消失让他失落了很久。

前不久，他无意中从炫耀的丑双那里看到盛华年的手稿，认出了那个独有的笔迹后就认定盛光年回来了，于是千方百计接近他。

弟弟本来是躲着他的，但在给那个女尸身上做手脚的时候被一直尾随他的李纪然看到了，李纪然还自作主张给尸体加上了一条丝巾。

事后他跑去告诉盛华年自己的杰作，这一下可给盛华年吓得不轻。可他很快看出来李纪然是绝对忠诚的，也是从他那里他知道丑双拥有了那份手稿，这个消息让他如坐针毡。

于是他想到了杀害丑双伪造第二个被害人，在实施杀害自己计划的时候，就稍微利用了他一下。

那个在公交站台拎着包的女人就是李纪然假扮的，那个时候盛华年则躲在草丛里，一个小时后才离开。他就是算准了，警察查监控只会查案发前后，不会查到一个小时后。

至于李纪然杀那个假冒的流浪汉，绑架小千千确实不是盛华年主使的，完全是他自作主张。

听到李纪然的经历袁彻沉默了许久。

两个受到同样伤害的人，一个被同化了，一个却努力保持自己的本心。那天顾华宇走后，庄亚楠看出来袁彻的心思，趁着他出去散步聊起和柯然在病房等待时说的话。她说柯然是真心喜欢他的，只是喜欢和仇恨中间他还没有找到平衡点，所以才做出过激的行为。

袁彻没有惊讶，他只是笑了笑。他当然知道柯然是喜欢他的，在他假装昏迷时那温存的动作，他双手被束在前面而不是背后或者绑在床栏杆上的细心，在发现他脸色不对那几声咒骂，都说明这一切的目的不是真的要把他怎么样，只是在寻求一个心里的平衡。

庄亚楠又说起李纪然：

“有同样境遇的人却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所以，决定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不在于环境，而在于他自己的本心。我想那个在柯然心里建起坚强堡垒的人才是真正保护他的人。我记得一个犯罪心理相关的书上这样写：一个人之所以成为罪犯，是会受到后天环境影响，但归根究底起决定作用的还是这个人本就有犯罪的潜在特性。”

袁彻突然站定了，他似乎想起柯然说过的一句话，这句话现在冒出来，让他觉得心慌意乱起来。

第二天，到了他出院的时候，袁彻终于拿到自己的手机。

从他住院起，他的手机就被没收了，他妈妈的理由是让他专心致志修养，不能心生杂念。

他拿到手机第一件事就是发信息给柯然，可措辞写了又删，删了又写，反反复复琢磨了好久才最后定稿：想见你，我们还没聊完。

从他发完信息，到回家，到吃晚饭，柯然都没有回复。这让袁彻有些坐立不安。他早早吃完晚饭，就躲回房间盯着手机，终于，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柯然回复了：好，去哪儿？

两天后，他们在上次激烈的相处之后，才又再次见面。

两个人都有些意外，除了开始的时候双方都不自然地互相躲闪视线以外，一切就像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或者说，他们都把不在乎的一面表现出来，隐藏了介意。

“我们好像已经聊的差不多了。而且我也不打算对我做的事道歉。这些都是你活该的。”柯然开口，表现得很漫不经心。

“我不是来找你赔礼的，我想起来你说的一句话，突然很在意，想问个明白。”

“哪句话？”柯然喝了一口咖啡，眉头微蹙。

袁彻拿起手机摆弄了两下后才开口：

“你说，要是我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就不会这么想了。你都做了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柯然看了一眼袁彻的手机。

“你本来就准备告诉我的，只是被我岔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