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见他们三个聚在一起后第三天，袁彻的好奇心已经到了极限，甚至他睡觉吃饭都在想。

那天他纠结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当做自己从来没有来过。

他和柯然的关系现在很尴尬，不论他们在谈论什么，既然是不准备当着他面说的事自然也就和他没有关系。如果只是尉迟霖在，他还真就冲进去了，可郭图荣在的话他的心就放下了一半，至少老郭不会和尉迟霖一样做事没有分寸。

即便如此他还是站在那里一直等到他们从里面出来，那大概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远远的隐约能看到三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甚愉快，看来谈的并不投机。

想也是，现在柯然浑身是刺，尉迟霖也不是个很随和的家伙，谈不拢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他当时想的很好，不管他们谈什么，或许他们其中的某一方会当做故事一样说给自己听。

可现在三天过去了，这几个人都没有消息了。就连这段时间几乎每天一个问候电话的郭图荣都像是失忆了，忘了他的存在一样没有音信。

总算，这三天里有一个好消息，因为他受伤，不能回去工作，恰好省里有一个关于犯罪心理的培训，他要代表局里去参加，丁成旗也跟着，不过有案子的话，他就要随时中断回来办案。

培训时间是两天后，袁彻把这事儿告诉妈妈，袁妈妈脸上带着不满，但到底也没有说什么，开始帮他收拾东西。

整理完毕清点了一下缺的东西，袁妈妈拽着袁彻去商场购物，一路上都在说他出门在外形象门面很重要，用的东西不能太马虎了，总要给人家一个好印象云云。

这些话听上去不像是儿子要去参加培训，倒像是要去相亲一样。

可巧，在化妆品专柜他们偶遇庄亚楠。袁彻真看不出来她平常素面朝天，大大咧咧的样子，也会来买化妆品。

两个女人见了面立刻把袁彻丢在一边，热络地交换购物心得，当然多半还是袁妈妈传授经验，面授机宜多一些。

袁彻在里面转了转，没有什么可以看的，趁两个女人没注意，自己溜出来透透气。

就在他百无聊赖地溜达到一个电动玩具店门口，犹豫要不要进去感受一下的时候，电话响了，看到来电显示，袁彻手一抖差点把手机丢了出去。

他最近好像经常做这样的危险动作。

电话是柯然打来的，现在来电显示上柯然两个字在袁彻看来格外刺眼。

他打电话来是要继续那天的话题？还是有什么别的事？

袁彻心慌慌地拿着手机，任由它一直唱着白月光的副歌，惹得过路人频频回头看，而他全然不顾，竟然在犹豫着要不要接通电话。

随即，袁彻意识到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犹犹豫豫优柔寡断起来，这完全不像他一贯的做派，简直窝囊到家了。

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他滑屏接通电话，声音已经平静的听不出什么波澜:

“什么事？”

谁知好不容易装出来的声音被噎了回来，电话那边已经变成了嘟嘟忙音。

一股火气上涌，这次他只有犹豫了一秒就把电话播了回去，又换那边一直等待接听。

袁彻突然觉得这种情形如此滑稽可笑，像是两个吵了架的情侣在给对方打电话求得原谅似的。

现在的情形复杂到，不知道到底应该谁求得谁的原谅更合适了。

柯然那边犹豫的时间并算长，在快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接听了：

“什么事？”那边问道。

袁彻哑然失笑心里暗骂这臭小子算的可真准：

“应该我问你什么事，刚才是你打来的电话吧。”

“算是吧，你在哪儿？我想见你。”

什么叫算是吧？袁彻觉得有些好气，口气也跟着不善起来,故意忽略我想见你这四个字给他带来的震撼：

“今天不方便，我在陪我妈逛街。”

“在哪儿？”

“广惠商城。”话顺口溜了出去，比高铁还快，要不是手里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动不了，他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嘴怎么这么欠。

“我去找你。”

“什么？哎你……”袁彻还没等再说什么，电话挂断了。

袁彻瞪着电话，一脸气恼加上难以置信，柯然竟然是这么强势的人吗？连话都不让他说完。

“袁彻？”妈妈声音从后面传来，袁彻忙把手机收起来，对着橱窗把脸上的表情归位，然后回头：

“妈，我在这儿。”

袁妈妈迎了过来，温柔地埋怨着：

“你这孩子，走了也不说一声，害我好顿找。”

“你们聊得那么欢，也没我什么事，我就想出来玩一会儿。”

庄亚楠本来皱着眉头盯着手机，听他这么一说眼睛一亮指着游戏厅问：

“你也玩这个？”

“上学的时候玩，还是霸主级别的。”

庄亚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是霸主，我就是霸王花，要不要比一局？”

袁妈妈本来是拦着的，无外乎是因为袁彻胳膊还吊着，不能做剧烈运动。

袁彻这边已经欣然应战，然后安抚袁妈妈：“您放心，我一只手就能摆平她。”然后很快在心里否定了自己这么做其实是想等人的想法。

袁妈妈见袁彻这几天一直神情恍惚，难得突然打起精神来，看了看里面的游乐设施，好像也没有什么危险的，也就勉强点头：

“那你们玩，我去咖啡厅坐一会儿，亚楠，帮我盯着他，别让他动手。”

“放心。我会用眼神把他栓得牢牢的。”

袁妈妈再次用感叹的眼神看着庄亚楠，袁彻偷偷翻了个白眼，这个眼神他太熟悉了，妈妈此刻的潜台词就是：这么好的女人要是自己的儿媳妇该多好。

袁彻已经很知足袁妈妈没有在他的取向上多做干涉，自然也得给她一些可以空想的机会。

庄亚楠在游戏机上一坐定气场十足，活脱脱一个野小子附体，她还真不是吹的，他们对局五轮三比二，袁彻险胜。

刚才自夸满满，现在输了，庄亚楠不服气，准备再挑战一局。

游戏刚刚开始，袁彻正专心对付游戏机里的对手，身边的庄亚楠却突然离开自己的位置，换了另一个人坐下来。袁彻感觉到身边人的波动，扭过头就看见柯然坐在庄亚楠的位置上，递过来一个挑衅的眼神，然后开始用庄亚楠的游戏角色专注“厮杀”起来。

袁彻忙回到自己的游戏上，努力让自己不去分心，拼命集中精神对战。

事实上他这么做是多余的，柯然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就算他现在七魂丢了六个，打得全无章法，柯然也没能胜出，他直接把自己的角色丢进太平洋，前后不到一分钟就挂了。

旁边庄亚楠急的直跳脚：

“你怎么这么逊啊，本来我还有机会翻盘的。你害我输了，怎么赔我？”

柯然挠挠耳朵，羞赧地笑了笑：

“这个游戏我是第一次玩。等我练好了，一定替你扳回来。”

庄亚楠翻了个白眼：“你第一次玩就敢挑衅，真佩服你的无知。”随即撇撇嘴“不过就第一次玩的人来说，你倒还算有点天赋。”

袁彻看他们一来一往的样子，蹙起眉头，柯然怎么这么快就找来这里的？怎么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突然亲近了不少，而自己刚刚糊里糊涂地被这两个人摆了一道。

“你早知道我在这儿？你告诉他的？”袁彻的声音有些干巴巴的，一个问题问柯然一个问题问庄亚楠。

两个人同时看向袁彻，像约好了似的都闭上嘴。

这个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表情，答案已经很明显是肯定的了。

庄亚楠脸难得微微泛红，捋了捋耳边的头发说道：

“也不完全是，赶巧他刚才给我打电话，我说在这里，他问我你在不在，我自然没有理由说谎。”

对于这句没有理由说谎的真实程度，袁彻表示百分之百怀疑，可现在追究都没有意义，他看了一眼刚才妈妈离开的方向，然后回头直视柯然：

“我说了不方便，我妈在，你也知道，她现在看到你还是有点不舒服。”袁彻这么说话已经是非常委婉的，事实上袁妈妈只要提到柯然的名字脸立刻就像寒冬腊月的冰块一样冷。

说话的功夫袁彻注意到，柯然的神情看上去并没有比他好多少，一样的委顿，眼眶好像还肿起来了。

“我也不会待太久，这样抻着总不是事儿，今天把话说透了，省的总是留下一个结，堵在胸口一辈子。”

“可我今天不想说了，也不想听了，就当是当年我做了内鬼，你也找回来了，现在算是扯平了，咱们两不相欠。”

袁彻说着已经迈步转身离开游戏厅。这么违心的话袁彻说出来都是轻飘飘的，走路的样子倒是铿锵有声。

袁彻转过身后，脸上已经纠结起来了，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像是气话，他恨不得自己把舌头咬掉算了。

这么一想，他真的差点咬到舌头，因为在他刚转身过来，扭曲的懊恼的脸刚刚成型的时候，柯然已经迅速绕道他身前，正好目击了他所有的纠结。

好在，柯然还算是厚道，没有表现出任何嘲弄的神情，而是一脸诚恳，不对，应该是执拗。

“今天不说完，你休想走。”说着他已经动手拉起袁彻的手，不给他挣脱的机会，抓的死死的，朝商场外面走去。

袁彻被这样拽着，手腕生疼，想要挣脱却纹丝不动，只能被动地跟在他后面，压低了声音怒斥：

“你放开我，光天化日的，成何体统。”这话酸得他打了一个寒颤。

“你什么时候这么在意别人的眼光了，不是一直坦荡荡，满不在乎的吗？”

“谁说的，别装作很了解我。你要真了解我，就放手，给我一个让我非听你说不可的理由。”

柯然停下来猛地转回身，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