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加快的语速、突然转移的话题都显得很奇怪，更奇怪的是他们说的好像不只是签售会的事，好像还有别的什么。

而这里面的“什么”估计就是妈妈急着找他回来的原因。

袁彻拨弄着碗里的米饭，旁边妈妈也安静了下来，满腹心思吃着碗里的饭菜，味同嚼蜡。

妈妈从来不是这样谨小慎微的人，想说的话一定不憋着，也是因为这样，袁彻才和妈妈比较谈得来。

突然让他回来，妈妈又变得含糊其辞的，这样大费周章的布置安排是怕他不同意？不高兴？还是什么别的？

难道，那个大人物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对自己的家人施压？

如果真的是这样，看来那个大人物是对柯然完全没有办法，只好转过来找他的麻烦。袁彻心里冷笑，本以为是光明磊落的人，没想到也是如此的奸滑。

可惜了，他找错人了。

袁彻本没有打算和柯然继续下去的。这个人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或者说有一半不是他喜欢的，何况那种反反复复变来变去的性情，和他在一起累！

看他妈妈急于掩饰地飘忽的眼神，和那里面透露出对他的关切，袁彻不忍拆穿她，只是应着：

“我没事，几点，在哪里？”他想起柯然也说要去书店的，不过T市那么多家书店，不一定是同一家。

“上午九点开始签售，在林茂街的芳华书店。”

看袁彻点头应了下来，妈妈似乎松了一口气，让袁彻不由得仔细端详起妈妈那张因为有些激动而满是红晕的脸。

餐桌安静了下来，她妈妈十分认真地吃着碗里的米饭，一小口一小口的像是仔细品味，眼睛却有些发直地看着面前一盘鱼肉。

袁彻喝下一口汤，放下碗，打破了寂静：

“妈，你认识一个叫盛晗的人吗？”

袁妈妈夹着米粒的筷子刚刚放进嘴里，像是忘了还要把它取出来，她抬起头看着袁彻，眼神中一瞬间的惊慌，随即撇开了，眼帘低垂，夹了一筷子排骨放在袁彻的碗里。

她握着的筷子碰触到碗边，在轻轻的抖动。

袁彻故意装作没有看见，说了声谢谢，等着看妈妈如何回应，不过不论她怎么回应，都一定是谎话。

“盛晗？没听说过，是谁啊？”妈妈终于开口，声调突然提高了好些，脸上的笑容假的毫无悬念。

“没有，就是上次看过一个档案里面有这个名字，感觉很熟悉，就是不知道是谁，所以想你们可能会知道。”

妈妈夸张地笑着：

“你们档案啊，那都是涉及案件的，我们怎么会知道呢？不过，听上去挺像女孩子的名字，我刚才还以为是你交了女朋友呢，呵呵。”

妈妈的干笑被客厅传来的爸爸的声音打断了：

“我那本书你放哪儿了？”

“哦，我这就去找找。”妈妈放下碗筷离开了餐桌。

这个借口找的很不高明，尽管他离开了九年，但还是记得爸爸的书从来不会离开书房，他自己的书看完了必定会收起来，书房里的书本也从来不准别人换位置，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分类详尽的堪比图书馆。

爸爸故意把妈妈叫出去的。

刚才他们正在说起盛晗的话题，现在看来，这个人他的爸妈绝对认识，而且不想让他知道。

盛晗到底是谁？这个人比他小六岁，不可能是同学，那么是邻居？他们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了，对周围的邻居他还是有些印象的，他确定邻居里没有这么大的孩子，就算有，也不是叫盛晗。

现在几乎所有的可能都排除了，剩下的可能就是这个人是他的亲人，因为某些原因改了名字。

片刻之后，妈妈回来了，声音轻松了许多，很自然地转移了刚才的话题：

“签售会，你准备穿什么衣服？你的房间里我买了一些衣服，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去见名作家，应该穿的体面些。”

袁妈妈又夹了一口菜放到袁彻碗里，袁彻点点头，突然觉得很饱，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他把碗推了推：“你说的对，我吃饱了妈，我去看看明天穿些什么。”

“哦，好，你去吧。”

袁彻离开餐厅，经过客厅时对着他爸爸点点头，走向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他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外面隐约传来筷子和碗盘碰撞的声音，半晌没有人说话。

袁彻离开房门，环顾着自己的房间。这里还是他以前住过的样子，甚至连墙上的装饰都没有变过，还是当年他很喜欢的陆毅的海报。

他没有急着打开衣柜，而是倒在床上，被褥上是刚刚晾晒过的太阳的味道，屋子里似乎都被这样的味道充满了，这样的味道理应让人闻着很舒心的。

可这个味道却没有帮助袁彻，他心里像是有团纠结在一起的麻线一样，总好像能找到头绪，却很快又混进乱麻里。

他刚刚有那么是瞬间的冲动，想要问个明白，就像当年离开家的时候那样把自己想要的全部说出来，毫不避讳。

可看着妈妈那消瘦的脸颊，不安的神情，想到这些年里她每次来看她都带着期望来，带着失望回去。

袁彻开不了口，更何况，即使真的开口问了，也未必能得到真正的答案。

可现在至少他已经确定一件事：那个盛晗，他真的认识，只是现在忘记了。

想不明白是什么理由让他能完全彻底地忘记一个人。

他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又突然惊醒过来，他忙起身打开衣柜，准备找上一套衣服，带回住处。他拨弄着衣架，目光扫到衣柜下面铺着的一块垫子上。

像是被什么驱使一般，他想看看这垫子下面是什么。

袁彻从里面拿出所有的衣服丢在床上，伸手把铺在下面的垫子拿起来，下面是被擦拭的很干净的底板，在左边靠近角落的地方有一个方形的缝隙。他忙把缝隙撬开，把手伸进去。

里面是空空的。

这里的洞，应该是故意挖出来的。在他房间的柜子里有个洞，这个洞是他自己挖的可能性很大。可就在刚才拿衣服的时候他都完全不记得这里还有这么个洞。就在刚才，那种强烈的感觉，似乎是残缺在他记忆里的碎片，不知从那个角落里浮现出来。

这里被清理过，说不定这个洞里很可能曾经有东西的，只不过现在被人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