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华灯初上，一人一骑一马车在南平大街上静静地行走，只听得“咕噜咕噜”的车

轱辘声。

拐了一个弯，隐约听见一座大宅深园中传出了宾客宴飨的热闹声。身着军官服的骑马者勒住马，向后挥挥手示意马夫停车。翻身下马，走至马车边，敲了敲门说道：“张先生，帅府到了，请下马车。”

车中的人应了一声便打开了车门，杨淏翔半垂着头，伸出手臂让车上的人搀扶着下了马车。低头时，杨淏翔只见得一双皂色的布鞋和白色的布袜，黑白分明，一丝不污。

“多谢杨先生驱车迎接，”张云雷拱了拱手道谢，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是一双凤眼，又道“杨先生好面善。”

“张先生还是称呼我为杨副官吧，”杨淏翔正色说道。“还有刚才与先生初见时先生已说过这句话，我也和先生解释过，杨某初来乍到，你我不曾相识。”

听到这样的冷言冷语，张云雷并不生气，只是点点头，拂了拂大褂说道：“请杨副官领路。”

今日，是这郭府郭大帅五十寿辰，适逢大帅幼子洗三，好不热闹。

郭大帅本名郭德纲，一年前来到卫城，当时小小卫城中已有三个小军阀驻扎，日夜枪声不歇，别说是晚上了，连大白天也没有人敢出门。郭大帅来到卫城，一下就击破了实力最大的军阀势力，然后又招安了其余两支军阀队伍。其实力、手腕让人叹服。

郭大帅让喧嚣了两年的卫城重新的到了休养生息，他与别的军阀不同，他不会压榨乡绅商贾，而是有自己的营商班子，卫城在他的管制下重现了昔日的热闹和繁华。毕竟，“关中第一城”的名号也不是随便说说的。

因此，郭大帅在卫城的声望很高，今日府上有喜事，得到名帖的自然厚礼奉上、入席同乐，而很多没有名帖的也送来了各种礼物，甚至有普通百姓送来了瓜果蔬菜，不一而足。

杨淏翔引着张云雷行至偏厅，让丫头上了茶，自己去花厅向郭大帅禀告。

“大帅，张先生人已经来了，现在在偏厅等候传唤。”

“好，让张先生喝口茶水就来吧。”大帅点点头，“你也辛苦了，赶紧去喝两杯，待会儿再送张先生回去。”

副主桌那边，少帅郭麒麟远远的给他招手，招呼杨淏翔入座。

“怎么到现在才来？等你半天了，你不是躲酒去了吧？先罚三杯啊！”

郭麒麟是郭大帅的长子，和杨淏翔一起在军营长大，是军营的两个小霸王。年少时，在军营里干了不少追猫撵狗，整日鸡飞狗跳的事儿，为此不知挨了多少军棍，也锤炼出了比亲兄弟还亲的革命情感。

“那位张先生，就是个事儿精，我到了他家就说走吧，他的随从却说张先生在沐浴焚香，说是大帅过寿不能失礼，这才等到现在。”杨淏翔一脸不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这语气，看来很是瞧不上这位张先生？”郭麒麟笑嘘道，“他得罪你了？”

“那到没有，多等一会儿，谈不上得罪。只是看不惯他扭捏作态的样子，道不同，不相为谋。”杨淏翔想起张云雷两次说他面善，心中不免有些厌恶，哪有这样搭茬的人。

“你是在军营里呆惯了，像张先生这样的如玉公子，你自然是看不惯。”

“怎么？你对这位张先生还颇为欣赏？上心了？我带着兄弟们天天给他捧场去，帮你把人搞到手？”杨淏翔不禁调笑道。

“去死！小爷我不属兔！这卫城来郭府说亲的人早排到城门外了，多得是姑娘给爷挑，爷犯不着喜欢男人！你才喝了几杯？赶紧喝！”

杨淏翔又喝了一杯，“大林，你不觉得奇怪么？大帅爱听戏我知道，但是如果听京剧，卫城最好的戏班子是陈大班，越剧属城东的许娘子，他怎么偏偏挑了这个张先生？这张先生看着与你我也差不多，这唱戏的火候能够么？”他伸手往屏风后面几桌指指，“你看看那几桌女眷，那几位姨太太，都伸着脖子往偏厅使劲儿瞧，大帅招这么个人来府上唱戏，不是找事儿么。”

顺着杨淏翔的手看去，郭麒麟不免一乐，摇了摇头，用筷子轻轻敲着酒杯。“翔子，你有所不知，父亲年幼时时给给地主放牛的穷小子，一日地主家孩子满月，父亲隔着院墙听到了当时的名角儿于大师的戏，就想着有朝一日也能请得动于大师说戏。近两年，父亲有了威望，但是于大师却驾鹤西去了，于大师临终前将德云社的未来交到了他的弟子张云雷手中，就是偏厅的这位张先生了。父亲今日请他来，也是全了儿时的心愿。”

“你别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就有偏见，这张先生可是个妙人儿，在宣城时德云社可是曲艺界的头把交椅，宣城战乱，他便带着师兄弟们来到卫城，先在三庆园儿站住了脚，接着又与玫瑰园，本德楼有了合作，凡是他的戏场子，戏票只有不够卖的。如今在卫城也算是个人物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杨淏翔问道。

“开玩笑，我父亲是什么人？老狐狸一只，他能请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来府上唱戏？打仗这么多年能活着可不都是运气。老狐狸早就让我把这个张先生的来历摸得一清二楚了！”说起自己的父亲，郭麒麟有些得意，说话也摇头晃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