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年间,全国大小军阀上百,东西两边的洋鬼子对中国这块肥肉虎视眈眈。能凭一人之力在夹缝中某得生存,胆识、手腕、本事一个都不能少,至于他唱的好不好,待会儿你听听就知道了。我可听我父亲说,他的唱功可不亚于于大师,甚至是青出于蓝,无论是京剧、越剧、梆子、高腔、评戏、大鼓戏、莲花落等等戏种无一不精,尤其是他的太平歌词更是一绝,在宣城时他在四个茶园子唱了一个月的太平歌词,都不带重样的!”
“真有这么厉害,这么些个剧种无一不通已经难得,他还无一不精?”杨淏翔有些不信,他不喜欢听戏,但是郭大帅喜欢,因此没少进过茶园子,辗转各地是也请过不少戏班子过府。戏班子里地位最低的就是那些“儿徒”,说是把徒弟当儿子养,其实即使没有工钱的小厮,每天吃个半饱,脏活儿粗活儿都得做,还要抽时间背词,背不上来手都能被打出血泡了,还不给饭吃。多数师傅怕教会徒弟死师傅,万事儿留一手,精明的孩子就看师傅在台上如何演,自己偷着学、偷着练。真真能长大成角儿的真真儿是凤毛麟角。
正说着,郭府的小厮领着张云雷来到了花厅。
张云雷给大帅见了礼,身边的小厮地上了戏折子,郭大帅圈了剧目,小厮复有呈给了张云雷。张云雷点点头,示意乐师可以开始。
郭大帅点的是昆曲《绣襦记》、京剧《黄鹤楼》、莲花落《闹稽山》,只听得张云雷在三个戏种之中游刃有余,唱腔和身段都没有瑕疵,手中的折扇时而掩面,时而转动,台下的宾客也渐渐停止了嬉笑,一时间厅中只听见张云雷时而婉转时而高亮的的声音。
郭麒麟扭头向杨淏翔眨眨眼,杨淏翔笑着摇摇头,只能叹服的伸出了大拇指,不懂戏但是能分出好赖,杨淏翔只觉得自己的的思绪被张云雷的曲调牵引着,或喜或悲,或着急或舒缓,沉浸其中。
三曲唱罢,厅中掌声不屑,张云雷拱手谢礼,向大帅再次道贺偏退去偏厅。
郭大帅招呼了管家老周拿了一个厚厚的利是包去偏厅,大帅这是加了钱了。
“张先生,还请您多留一留,大帅请您喝杯寿酒再走。”老周将利是包递给张云雷,赵云雷躬身接过,转递给小厮。
“大帅说了,知道您爱干净,您就在这偏厅单开一桌。大帅也知道您是回民,于是请了天香居的马大厨做了回民菜,锅勺都是马大厨自己带的,不会混了别桌的荤腥。给您的碗碟也是刚买的还不曾用过,您可安心。”
张云雷略略思索,点头答应,“有劳大帅费心,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又顿了一顿,说“在下还有一个请求,今日我出门,家中的师兄弟们皆知道是为大帅祝寿。我一人吃一桌子的菜实在浪费,不知可否让我打包回家,也好让众师兄弟们一同讨讨大帅的寿?还请周老先生代为传达。”
管家方才也是被张云雷的唱腔惊艳了,又见他对自己如此礼遇,也不觉得麻烦,不卑不亢地说道,“张先生客气了,我只是郭府的管家,哪能被您称为先生呢,您叫我周管家,老周都成。您刚才唱得真的是太好了,哪日我得空定去茶园子给你捧场。”
周管家回禀了郭大帅,便招呼小厮将菜品打包在漆盒里让人趁热送去张云雷的家。大帅还加赠了十屉的寿包,一时间几个小厮出出进进,井然有序。
郭麒麟身为少帅,今日也被灌了不少酒,在院中散散酒,看见这一串子人来来回回的,就捉了个小厮问清了缘由。
心中不禁暗叹,这张先生的肠子怎就这么弯呢,明明就是想给师兄弟们打牙祭,还说得那么好听,哄得老狐狸又加菜。还显得自己仁义,有了好处不忘兄弟。
高,实在是高啊!
这么想着,郭麒麟来到偏厅,只见张云雷腰板笔直,以碗就口,哪怕是吃饭这身段也没得挑。桌上只一晚虾仁面筋,几片干切咸牛肉,一小碟香菇青菜。
郭麒麟自顾自坐下,自斟了一杯茶水,张云雷也不说话,奉行“食不言”。
直至饭毕,张云雷用茶水漱了口,又重沏了茶润喉,郭麒麟这才开口说道:“先生用的还习惯?”
“马大厨的手艺自然是没有挑的,多谢大帅费心了。”张云雷侧身向花厅的位置拱了拱手,转身对郭麒麟说,“少帅别来无恙!”
“你认识我么?”郭麒麟不免有些惊讶,除了帅府和军营,郭麒麟甚少出门。外人只知郭大帅有一个大儿子,见过的人却不多。
“在帅府能如此随意的除了大帅也就只有您了,更何况,”张云雷打开了扇子抿嘴一笑,“我从宣城而来,宣城自然也有故友。”
郭麒麟明白了,张云雷的意思是:你们这对父子去宣城打听我来历的事情我早已知道。连你的画像我都拿到了,大家都是聪明了,说话就别绕弯子了。
郭麒麟不禁扶额,这位张先生不仅曲儿唱的好、肠子弯、会说话,还不差手段,这样的人物若是搁军营里,不出两年,绝对是个军师啊。
这样的人,可不能得罪,宁愿是友不是敌。
“张先生是个通透的人,我欣赏你!今日交定你这个朋友了,我会带我的兄弟给你捧场子去的!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郭麒麟饮尽了杯中茶水,“他日若有郭某能帮得上忙的,还请先生不用客气,来帅府只要报上先生的大名,定然无人阻挡。”
张云雷也不推脱,与帅府攀上交情,于德云社来说并不是坏事儿。
这厢郭麒麟回到花厅,杨淏翔也着人备了马车送张云雷回家,其他事宜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