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疯狗,一个可怜的孩子罢了。”杨淏翔随意答道。
“杨副官觉得那孩子如何?”张云雷又问。
“刚开始看他为自己辩解,倔强的样子觉得他还是个有骨气的。但是后来,为着两个铜板将屈辱忘的一干二净。哎,”杨淏翔眼中流出一丝可惜之意,“到底只是一个乞儿。”
“杨副官,你识人总是这么武断么?”张云雷踱步至窗边用扇子指着一个方向,示意杨淏翔去看。
只见小乞儿买了两个大白馒头,馋得直吞口水,却没有下口,而是一路小跑着来到一个老乞丐面前,将馒头送到了老乞丐的嘴边。
老乞丐眼窝深陷,苍老的皮肤满是沟壑,瘦得像把干柴。老乞丐和小乞儿推辞了一下,小乞儿掰了小小一块儿馒头,有滋有味的小口嚼着,老乞丐这才接过馒头吃了起来,泪水顺着脸上的沟壑蜿蜒而下。
雅间儿一时静默无语。张云雷到门外找孟鹤堂耳语了几句,复又进来坐下。杨淏翔深吸了一口气,承认道:“确实我看差了,这孩子有仁心。”
“其实也不是你的问题,这孩子在春晖园门口好几日了,我早就留意他了。但凡他乞讨到一点食物,总是先给老乞丐。”张云雷转着扇子,“杨副官似乎对我也有什么误会,今日不妨把话说开了,若是能说通透了,咱们不是朋友也不至于见面尴尬,若说不通透张云雷以后也不会与杨副官有任何交集。”
杨淏翔没想到张云雷把人的心思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放到台面上来说,在张云雷面前他就像丢盔弃甲的士兵,没有一点防御能力。他怔了神,面前的到底是怎么个神仙人物,怎么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呢?
“对先生,我也并无什么误会。”杨淏翔当即用了兵法中“兵来将挡”一招,“只是我行军打仗多年,每日相处的都是粗人,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没有和张先生这样细致的人物相处了,有些不自在罢了。”
“杨副官觉得,张云雷一介戏子,整日只会唱一些□□遗曲,一肚子坏水都用在攀附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怕是刚一见面我说您面熟,您就恼了我了。”张云雷言之灼灼,目光如炬,嘴角挂着调笑,“甚至,杨副官还觉得我扭捏作态,没有男儿气概。”
“杨副官,可是如此?”金丝眼镜的镜片闪过一丝狡黠的流光。
“咳咳,”杨淏翔端不住了,连喝了两杯茶才止住了喉间的涩意。“张先生严重了。”
当真是严重了么?分明是句句说道了杨淏翔的心眼儿里,在他眼中张云雷就是这么个人。但是这只是刚开始的想法,其实他的想法早就变了,只是自己还没有察觉,不敢承认罢了。
“其实我是敬佩先生的,”杨淏翔终于说出了这句话,感觉有些丢人,杨淏翔真想扇自己一巴掌。“之前先生如何被逼天桥又如何绝地反生的事情,少帅都告诉我了。先生好计谋,少帅说了,若是在军营里浸染两年,先生可以成为军师。”
“军师么?”张云雷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彩,转瞬又黯然,“什么计谋,不过是为了糊口。师傅将德云社托付给我,我不能砸了招牌更不能让一干师兄弟饿肚子。”
“不管杨副官相信与否,所有的一切手段只是为了谋生,”张云雷转脸向窗外,“唱曲儿也罢、圆滑也罢、攀附也罢,我张云雷如果不玩些手段,在这乱世之中,早被啃得不剩骨头了,更谈不上将德云社撑下去。但是我张云雷生平从不害人,我问心无愧。”
杨淏翔看不到张云雷的情绪,他的语速平静,似乎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却又像无边的大海,世人无法窥探深海的暗涌。杨淏翔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对这位仅仅只有几面之缘的人如此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