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忘记关窗的缘故,一觉起来我竟发了烧,赵彧白日要忙茶庄的生意,晚上回来还得照顾我,这几日眼瞧着就憔悴了不少。
孟尝还有脸埋怨说我拖累赵彧,我都懒得说他,但凡他懂得一丁点怎么照顾人,赵彧至于那么不放心,日日亲自伺候我?说我拖累,他那么大人了,不能替赵彧分忧,简直比我还恶劣。
这又偷了几日闲,我自己都有些过意不去了,挣扎着说已无大碍,非要和赵彧一同出门。
他本就拗不过我,孟尝还在一旁说什么男孩子不能太娇惯了这种风凉话,便只好带上了我。
出了门,我同赵彧一起坐在马车里,颠得早饭都要吐出来了,才想起问此行的目的,赵彧甩了我一句永烈镖局便继续闭目养神,我瞪着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心里又期待又有几分胆怯。
到了镖局,赵彧和当家的谈货运合约和各种细节问题,听得我满脑子浆糊,就干脆出了厅堂,跑到院子里闲逛去了。
我蹲在屋外的长廊下,看了好一阵那群糙汉子舞刀弄枪,几次都差点笑出声来。
这些镖师之间的水平也太参差不齐了吧,不是我吹,就这乌泱的一院子人,打得过我的,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其中就包括那个鹤立鸡群的少年。
其实我才刚一过来就看到他了,说实话,一群丑了吧唧的糙汉子中间站了一个如此干净利落的少年,任谁都会第一眼就注意到吧。
与那日在城门口见到他时不同,此刻这人浑身透着清爽,全然不似当时的风尘仆仆,不过头发依然是简简单单地一个髻,插了根瞧着像木头制的簪子,虽与那日不是同一件,但依然是一身墨色。
应对完身旁所有人的招式讨教,他得空休息一会,抬起头来,才看到了不远处蹲着的我。
眼见他的身形离我越来越近,我听到了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阁下是?”
少年开了口,声音如一盏龙井,温润而又淡泊,沉重中却透着几分轻盈。
我吞了吞口水,感觉脸上有点烫。
“在下赵嘉树,少侠如何称呼?”
“霍十安,”少年礼貌一笑,“原来是弗象茶庄的赵公子。”
我正努力抑制着狂跳的心脏,听到他的名字后突然没心没肺地笑出了声音:“哈哈哈……你姓祸,还想求十方安乐……”
少年的眉梢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我立马意识到自己的无礼,连连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失礼了,霍少侠莫见怪……”
“无妨。”
我无从得知他的想法,此刻只恨不得夺过人家手里的刀,将地劈出个缝来好钻进去,都怪孟尝成日在我面前口无遮拦,带得我也行事如此无端起来。
见我面色有异,霍十安轻笑了一声,反倒安慰起我来:“真的无妨,这话我都听习惯了,赵公子无需介怀。”
我抬眼小心翼翼地端详他的神色,见他当真没有半分怒意,才松了一口气。
“你认识我?”
“嗯,”霍十安点点头,“当家的前几日同我说了,弗象茶庄可能有一单货物要托我们运往锦城,没想到这么快你们就来商谈了。”
原来如此,我还沉浸于方才的失言,不知该说些什么,霍十安缓缓开口道:“赵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我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停下动作后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登时脸又开始红了。
霍十安好似很受用我这副模样,稍稍侧过头去,笑得很好看。
“前几日,在东城门……”
我声音小得像只蜜蜂,一边答着他的话,一边眼睛到处胡乱瞟。
“哦,我想起来了,”霍十安若有所思,“我就说瞧着公子有些眼熟,原来是那日出镖归来,在城门口有过一面之缘啊。”
我嗯了一声,身旁经过一个大汉,我侧身让了一下,听见他拱手对霍十安道了一句。
“镖头。”
霍十安微微点头回礼,那人便走了。
我有些惊愕:“你是这儿的镖头?”
“是的。”
方才观察了半天,确实,霍十安担得起满院子里武力之最的称号,我只是惊讶于他的样子看起来年岁也不似很长。
“敢问霍少侠,今年……”
“二十有一,”霍十安知道我想问什么,便接住了话头,末了还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放心,决不会丢了你们的货。”
“不是不是,”我听了他这话连连摆手,“我没有信不过霍少侠的意思,我知道你们这一行最讲信义,丢了命都不会丢货的……”
得了,我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是又胡咧咧什么呢,呸呸呸,好端端地丢什么命。
“是啊。”
霍十安爽朗的笑声再次传到我的耳朵里,我一阵手足无措,赵彧那边似是谈完了,来院子里寻我,将我解救出了困境。
霍十安是这永烈镖局的镖头,茶庄这么大的生意自然是交给他去运送的,赵彧简单与他客套了几句关于那批即将送往锦城的货后,便拉着我准备回家。
看出了我神色中的不寻常,赵彧问我方才在院子里同霍十安讲什么了,我摸了摸鼻子,脸皮又有发烫的趋势。
“也没什么,就……认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