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彧不置可否地盯着我，半晌问道：“我去寻你时，他笑得那样开心，你俩到底在说什么呢？”

“啊，”我仿佛又看见了那个身着黑衣的少年侧过头，满带笑意的半边脸，“就是说前几日在城门口见到过一次的事。”

赵彧回想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原来春天真的来了。”

不知赵彧怎么和孟尝描述的，反正回府之后，这厮便四处逮我，想要当面对我说些什么，我瞧着他那张不怀好意地笑脸，就知道一定又是些不正经的言辞，躲他躲得实在心累，没待多久我便逃出了家门。

真是的，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就落得个有家不能回的下场了。

烦躁地踢着路边的石子，左右无处可去，我脑中闪过一个想法，又折回了镖局。

进去想找霍十安，却得知他已经回家了，拿着镖局伙计给我的地址，七拐八拐地出了坊市好远，才在一处僻静的小巷子里寻到了地方。

盯着上方简易的“霍府”二字，我站在门口踌躇了好长时间，始终不敢抬手叩门。

在我从这条不长的小巷由始走到终，再走回来的第十六趟，两扇木门中的其中一扇吱呀一声开了。

霍十安依旧穿着白日我见他时的那一身，不过身后多了把弓箭。

“赵公子？你怎会在我家门口？”

我应声抬头，快速把双手背到身后，将那张写了地址的纸条塞进了袖口。

霍十安肯定看到了我的动作，但没有戳穿，只是静静地等我开口。

“我是特意来寻你的，”我理了理衣摆，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我小叔说，那批货不光是散的，里面还有几封礼盒，运送时还请小心对待，今日在镖局忘了交代，所以嘱咐我来知会一声。”

“哦，是这样啊，”霍十安笑着点头，眯起眼睛话锋一转，“可定好的是五日后出发呢，赵公子怎么如此着急，镖局寻不见我，还找到家里来了。”

这人看着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怎么说起话来比孟尝还过分，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急得脸上又泛起了红晕。

“放心吧赵公子，贵庄的嘱托我记下了，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原本就是找个由头来见他一面，见霍十安没有再难为我，我松了口气，便打算回家了，正欲开口，他却又说道：“天色尚早，赵公子可有兴致与我同去打猎？”

我有些迟疑，但终是色胆打败了理智，点了点头与他去了北郊。

来了没半个时辰，我盯着脚下一堆山鸡和野兔，不由得对这少年的弓法生出几分敬佩来，想要拍手叫好，肚子却不争气地先出了声音。

霍十安坐在石头上喝水，听见我这边传来的声音，不由得笑了。

“饿了？”

我老实地点点头，今日就出门之前在家吃了口早饭，从镖局回去后，为了躲孟尝，藏到了赵彧房里偷了块栗子糕，其余的便什么都没吃了，出来也半天了，这会儿肚子空空，怨不得要咕咕地叫。

“等我一下。”

霍十安撂下一句，便起身从我们休息之地的周围拾捡起来，没过多久抱着一堆树枝走了过来，放在地上用手归拢一番，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来，吹了几口变出了一个小火堆。

做完这些，他又折了三根粗的树枝，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刀，两根削做架子，一根贯穿野鸡，三下五除二拔了羽毛，横置在火堆上。

我呆呆地瞧着他拨弄，树枝燃烧地噼里啪啦，火光映着他白皙的脸庞，不一会儿，阵阵香味儿便顺着风的走向钻进了我的鼻子里。

“好香啊，”我吞了吞口水，“熟了吗？”

“再等一下。”

霍十安一边将串着野鸡的那根树枝转了几圈，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将里面的颗粒均匀地洒在了上面。

我凑过脑袋看了看，原来是磨碎的盐巴，见我过来，霍十安将纸包封好揣了回去，解释道：“多烤一会儿，去去腥味。”

我连连点头，转过身擦了擦口水。

说来好笑，赵彧要是看见我此刻的样子非骂我不可，从小到大，天上飞的地上爬的，他什么好吃的没领我吃过，这会儿蹲在地上望着只烤鸡流口水，用他的话说，我简直丢人丢到洛阳了。

捏着露出来的骨头，霍十安将一边的鸡腿撕了下来，想了想又将上面的皮系数撕了个干净才递给我。

估摸着他是觉得条件有限，羽毛没褪干净，怕我这个公子哥吃了闹肚子吧，我笑嘻嘻地伸手接过鸡腿道了声谢。

“谢了啊。”

霍十安对我一笑，给自己也撕了一长条肉，我们俩面对面坐着，一时无语，啃完手里的鸡腿，我一嘴的油，抬起头正对上他带着笑意的双眸，我将视线移开，拽过袖子抹了抹嘴巴。

孟尝总说我“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可能是个饿死鬼投胎，其实一只鸡腿下肚，我也只垫了个底，可我一向是在饭桌上吃成菜的货色，面对着眼前这只鸡，实在无从下手。

霍十安看出了我的窘迫，把拿着的肉都丢进嘴巴里，空出手来把另一只鸡腿也撕下来给了我。

鸡就两只腿，搁赵彧也没这么宠我的，我没好意思接，摆摆手拒绝道：“我已经吃了一只了，你吃你吃……”

霍十安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将手又往前递了递。

“没事，吃吧。”

他盯着我，神色十分笃定，我接了过来，心里涌上一股甜滋滋的感觉，冲他傻笑了一下，将鸡腿塞进嘴里啃起来。

吃完这只鸡腿，我又吃了不少碎肉，终于有些饱的感觉了，城门有宵禁，我们俩吃完便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回去。

他家离北城门近，而我家住在东市里，进了城便要分开了。霍十安分了一只野鸡和一只兔子给我，让我拿回家去，想到回了家，又少不了让孟尝一通盘问，提着点东西也好说话，我谢过他便接受了。

我去找霍十安倒是在赵彧的意料之中的，收下了霍十安给的东西，赵彧也没说我什么，只是叫我早日回房休息。

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躺在床榻上，我眼前浮现出今日霍十安被摇曳的火光映得发亮的脸庞，又是一阵傻笑，想起他说的五日之后出镖，一个计划逐渐在我的脑中成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