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恨那些冷漠围观甚至跟着起哄的同学，他也恨明知他被欺负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师。可是，他也只能在心里默默憎恨而已！

但他更恨的是自己，因为太弱，太贫穷，太渺小，才会落到这样悲惨的地步。可这难道是他的错吗？他选择得了自己的出身吗，他选得了自己的家庭吗？他可以憎恨自己的没用，可他怎么能埋怨父母呢，妈妈一直都很辛苦才把他养这么大啊！

张晓所有的恨意最终都化成委屈的泪水，啪嗒啪嗒滴落在书本上。明明一样的年纪，为什么唯独他活得这么艰难，他想不明白。

他曲起一只胳膊，用手挡住眼睛，另一只手悄悄地抹掉眼泪，纵然心里万般难过，他也不愿在人前落泪，那只会让他更加觉得丢脸。自从惹上那些人，他流了多少眼泪啊，他都开始鄙视自己了。眼泪是弱者的标志，他不想再哭了。

辛坤偷偷摸摸地塞过来一个东西，张晓接在手里，发现是刚才没找到的牙膏。同桌也递给他一个杯子，小声说：“刚才滚到我脚旁边了，给你。”

张晓吸吸鼻子，小声说：“谢谢”。那位同桌尴尬地笑笑，伸出手想拍拍张晓的肩膀以示安慰，结果还是不好意思地收了回去。

张晓的心里流过一丝温暖，他也明白，没有人敢得罪乔子飞。这种情况下，他们能默默地关心着他，他已经很感激了。

放学后，舍管给张晓安排了宿舍。这个宿舍里面有三张上下铺，共六个床位，现在只住着四个人，和张晓都不是一个班的。靠窗的一个上下铺是空的，舍管让他睡上铺。

张晓小心翼翼地说：“老师，我能睡下铺吗？”

舍管员是位胖胖的阿姨，对张晓这样好看的男孩子，她的态度一向都很和善：“不是阿姨不给你住，这个床位已经有人了，过几天就搬过来。”

张晓略失望地点点头，不忘道谢。

虽然已是五月，气温还是有点低的，张晓裹着薄毯在床上翻来覆去，冻得睡不着，他很后悔没有带床薄被过来。

时间应该已经是深夜一点左右了，仍然有个同学躲在被窝里照着手电在看书。马上就要升入高三，学习生活越来越紧张，张晓也打算想办法入手一个手电了。

不知几时睡着了，张晓在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中度过了在学校的第一个夜晚。他没有带闹钟，还是舍友的闹钟把他吵醒的。刚住进来，宿舍的人对他态度淡淡的，大家都更关心自己的学习，与学习无关的人和事不愿意过多关注。张晓反而更喜欢这种环境，没有人理他，也不会有人欺负他。

不良少年好像欺负张晓上了瘾，每天都要给他制造一些麻烦。张晓明明见过他们也在欺负别的人。每次他被几个人围追堵截的时候，总能看到乔子飞。以前是很少见到他的。

乔子飞总是双手插兜，斜倚着墙壁，眯着眼睛，像观看话剧一般，看着他被推来搡去，看着他被欺负到眼角发红，看着他强忍愤怒默默承受。他想知道，这个人能忍到什么程度，能忍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