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务部助理的工作，陆羡鱼没几天就做顺手了，用他的话说，就是财务部杂家，哪里需要哪里去。

工作上手之后，就开始忙碌起来，财务部王经理和几个大姐在看到陆羡鱼认真的工作态度后，给予了他充分的肯定，表现在行动上，就是不断的把更重要，更需要耐心的活儿交给他去做。

先是忙了一般时间的审计，然后是各种跑腿儿的工作，还有财务软件数据录入，出报表，客户预算整理，杂七杂八的，转眼就忙过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他也只有偶尔偷闲在茶水间外面的阳台上抽支烟的功夫，能看看楼下的微观世界，缓解一下工作的紧张。

阳台这里风景不错，楼下有个闹中取静的小花园，现在里面的树、草地等植物的颜色都换上了浓重的绿，花儿也互相簇拥着开得正热情，一大片一大片的，从楼上正好看清园艺的造型。

天气有些热了，但楼层高，站在阳台墙边的阴影里吹着风还是挺舒服的。而且，陆羡鱼天生体质有些怕冷却贪凉，并不觉得热。

这段时间，他没见过程奕几次，都是远远地看见，也找不到理由凑过去。但跟同事聊天知道，程奕是老板的弟弟，没有在公司具体负责的工作，只是挂名的副总，他从国外留学回来在哥哥的这家公司熟悉、锻炼一下而已。

他们程家，除了这家广告公司，在这栋写字楼的22屋，还有一家软件公司，还有一些别的更大的产业，但都是程老爷子自己管理。

而且，听同事的意思，程奕是个纨绔，生活比较靡乱，不务正业，是个让父亲失望让兄长头疼的主儿。

程奕这会儿，正开着他的深蓝色奔驰G500，左转右绕的在盘山公路上一路向山顶奔去。

盘山公路是双向两车道，上山走的是外侧，他车速很快，转弯也没有明显减速，就跟急着去山顶赶着投胎似的，好几次在错车的时候，轱辘都把路基下的小石子甩飞到山涧里，好像随时一个意外，他就真的得去重新投胎了。

当然，他其实并不在乎，车内的音响声音开得很大：

You’re a man without a backbone, I see you’re looking for a window, You really think you’re something special, And think you’re hot but acting so cold…

他跟着音乐，大声的唱着，像是一场末日狂欢。

车子开到临近山顶的一个小平台，大概可以停四五个车的一块地方，没有人，也没有其他的车，但公路到这里就终止了。

程奕跳下车，从平台边上的一条小土路继续往山上爬。路上的花花草草挺茂密，白的、蓝的、粉的、黄的、紫的各色小花，一簇簇、一点点的。

他走得很快，几乎是连跑带走。二十分钟后，他站在了山顶炙热的阳光下。汗湿的T-shirt贴在身上，让他觉得束缚，这种感觉简直要让他压抑地发狂。

程奕抬胳膊抓住上衣的肩部一拽，把上衣脱下来扔了出去。

衣服顺着山风往一侧山壁飘过去，挂在了半山腰的树上。

他望着山下渺小的村落，山间蜿蜒的公路，天空的飞鸟。

有种再往前一步，纵身跳下，他就能像鸟一样飞起来的错觉。

可是翅膀呢？他想，没他妈的长翅膀还妄想要飞！

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地嘶吼，然后，肩膀颤抖着蹲到了地上。胳膊抱着膝盖，并把头埋进去，大声地抽泣，手紧紧地握着拳，手臂和后背的肌肉紧绷着，像是强忍着要爆发的愤怒。

阳光在他身上反射出一圈薄薄的光晕。时间已经接近正午，他觉得有些眩晕，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

程奕把腿稍微伸展开，手放在身后撑着，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的热度和山顶的风。

又坐了一会儿，他从地上站起来，随手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原地跳了几下，对着山和眼前的空旷，大幅度的挥了挥手臂，然后把右手臂使劲的往上伸，拇指挑着，像是要在天上按个手印。

转身下山的过程不像上山那么容易，他今天不是特意来登山的，穿的是去公司的皮鞋，原本黑亮的皮面上，现在已经全是土了。关键是鞋底太平，下山的路上几次险些滑倒，用手撑地的时候，小指侧面被蹭出一小片血印。

重新坐进车里，他拨了米娜的电话。

“喂？二程，终于想起你女朋友了啊！”米娜的声音带着惊叫传了出来。

“别占我便宜，”程奕勾着嘴角，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我还没打算给你加冕呢。”

“没劲！”米娜嘟囔着，问“什么事？”

“晚上陪我去酒吧。”

“都谁呀？”

“你都认识，欢子他们。”

“遵命。”米娜拉长声音答道。

“嗯…”程奕略想了一下，“十点，我去接你。”

“好，拜！”

“拜！”

程奕本来是想就事儿去米娜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她那儿有他的备用衣服。但是，想想，还是算了，麻烦。

他直接把车开回了家，现在才不到四点，这会儿家里应该只有老妈在，他洗个澡就走，应该碰不上程庆和老爸。

陆羡鱼今天的活儿到下班都没做完，下午的时候，老板的爹，老程老板来了，要看财务情况，于是王经理把陆羡鱼留下了，陆羡鱼按王经理的要求，一会儿拿出这个账本，一会从电脑财务软件里打印出那个报表，就像个机器猫，不断的从财务室里往经理室掏东西。折腾完，都九点多了。王经理陪着一老一小两位程总，还有公司的其他领导一起，去吃饭了。陆羡鱼再把拿出来的资料一一就位放好，收拾完，才下班回家。

坐进他的小白PLOL里时，已经十点多了，他开车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在吃点什么的问题上犹豫着。

按说，这个点儿，他不太想吃东西了，有点累，想回家睡觉，但这夜色里路上的感觉，让他升起一种舒适感，很惬意。就这么开着车慢慢溜达的感觉很舒服，就像是随时都会在前方出现一个浪漫的邂逅，结束他这没着没落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