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晨没有丝毫犹豫道：“杀魔。”

声音因着风寒，还有些低沉沙哑。

叶寄北点头，又道：“若你身为魔，又当如何？”

苏慕晨仔细思索良久，起身站在叶寄北身后认真回道：“助魔。”

叶寄北神色一愣，随即，转过身来看向苏慕晨，道：“若你做魔主，遇魔欺仙，当如何？”

苏慕晨又沉思片刻，道：“观之，任其成败。”

叶寄北面色微微凝重，随即又问：“若遇仙欺魔，如何？”

这回苏慕晨似乎已经适应了自己身为魔主这一假设，这次没有犹豫多久便道：“诛仙。”

叶寄北：“……”

长期接受21世纪思想熏陶的苏慕晨，完全是将魔主这一角色当作管理者来思考的。如果让他当管理者，遇到其他部门与自己的部门下属发生矛盾时，他一定是会帮自己的下属的，因为在他的理念中，这样做有利于笼络人心，进而加强内部团结。换个角度来说，平心而论，如果前世的苏慕晨能遇到这样的一位上级，他一定会对那个人死心塌地，誓死追随……

叶寄北的思想也不是过于死板的，或者说在那个年代已经算是比较前卫的了。他心中想着，凡是人总会有向己排异的倾向。比如，作为修仙者的他，如果遇到类似情况也一定会更偏向修仙一方，所以对苏慕晨的诚实还算满意。

但是对于这个世界而言，魔族总归是邪恶的象征，所以，当听到有人这样维护魔族时，总觉得这人内心过于邪恶。于是叶寄北道：“凡仙魔者，皆有善恶，且循徐诱之，引邪归正。”

前世的苏慕晨虽然不擅与人交谈，但心中总是忍不住思考一些毫无用处的东西。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也曾迷茫过在这世间，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此时听到叶寄北说正与邪，又重新陷入了迷茫。

苏慕晨垂眸片刻，复又抬头与叶寄北对视，只是此时的苏慕晨眼中已带上几分明亮。似疑惑，似执拗。

“何为正邪？”

叶寄北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思考片刻道：“遵大道，向民意者为正。叛世间，乱杀伐者为邪。”

随后，苏慕晨眸色又变为往常的冷淡，眼神有些涣散地望着前方道：“徒儿以为，世上本无正邪。遵己心者即为正。”

随后又看向叶寄北，叶寄北正以审视的目光望着面前这个看似稚嫩的孩童。

苏慕晨被那眼神看得有些不习惯，于是微微侧身继续道：“若一人杀数人，是他心之所向。旁人看不过那人所为，复又将那人诛杀。那又是旁人心之所向。如此以往，谁又知对错在谁。所谓正邪不过是过往之因果、人心之抉择罢了。”

初夏的阳光从窗缝中倾斜洒落地上，此时的沉渊阁中，叶寄北和苏慕晨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笔直的站在阳光下，微风缕缕吹过，如同吹在心上，温暖舒适。苏慕晨被这阳光照得有些刺眼，微微眯着那双月芽一般的明眸。

叶寄北认真思索了良久，感觉在这孩子身上，此刻有着不合时宜的沧桑。

但又觉得这话也不全无道理，只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照他这么说，如果人人都有正当理由杀人，那杀人之人亦不可称之为邪？

最后总结，应该是这徒儿身上戾气太重，于是道：“今天将清心诀抄一百遍，明日拿给我看。”

苏慕晨：“……”

随后，叶寄北终于想起了放在石桌上快要凉了的药，道：“先把药喝了。”

苏慕晨：“……”

苏慕晨：不喝药药……

苏慕晨在叶寄北的注视下艰难把那碗黑漆漆的药喝完，内心苦不堪言。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叶寄北的眼神中似乎有几分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