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回去差点被身后的纪席吓得半死。
“唔操。”他眼露不满。
纪席偷笑:“你这造型真特别,学霸,你人设崩塌了!”
翻个白眼,舒夏去浴室打理他与学霸身份不符的造型。
纪席有些好奇的打量客厅,墙体很旧,有些乌黑,家具比那天晚上看到的还破旧,破沙发,连个电视机也没有,东西实在是少的可怜。
最吸引人的是墙上贴满了奖状,他走进去看,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
第一名,优秀学生,少先队员,奥数比赛一等奖,英语竞赛一等奖……没有一张是亚军,贴满一整面墙,从右到左,从旧到新,一一展现舒夏有多优秀。
纪席突然觉得这么优秀的人不应该住在这种地方,就好像一条威风凛凛的金黄色巨龙被束缚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小水潭,他的才华,他的光芒被掩盖在一个漆黑的角落,不被别人知道。
他应该遨游于天际的!
舒夏收拾得很快,见纪席盯着他的奖状看,藐视的一眼,虽然什么也没说,但纪席听出挑衅的声音:小样儿,知道什么是学霸了吧!
“好了吗?”他轻咳一声,挪开放在一墙奖状上的眼睛。
“嗯,我先问问我妈到哪儿去了。”舒夏摸出手机给梅婷打了个电话。
纪席:“哦。”继续打量,舒夏穿了件白色的短袖,松松垮垮的,还有休闲裤和板鞋,头发已经理顺了,乖巧的垂在额头上。
关机了。
舒夏忍不住皱眉,每次都记不住充电,想着她可能去找舒心芳发泄去了,他也不再打。
“走吧。”
纪席拉住他:“今天太阳有些晒,你不带帽子吗?”
“不了。”他把手机揣回兜里,“我没戴帽子的习惯。”
唔,没带帽子的习惯,居然还这么白,看来是天生的,纪席没多想的跟着舒夏出门。
一出院门就看到他爸在打量门口的摩托车,舒夏记忆力很好,知道这车是纪席的,而且价格肯定不是他能想象的。
舒大庆背着手,嘴里叼着烟,满脸的羡慕好奇还有不怀好意,舒夏有些挂不住脸,他快步跑过去,把舒大庆推到一边,脸色十分难看。
“你干什么?”他皱着眉问。
“老子不就看看嘛,能少块肉还是怎样,你他妈还知道我是你爸吗?”舒大庆咋呼呼的嚷嚷。
纪席这是第一次见到舒夏的爸爸,怎么说呢,看着就不像舒夏的爸爸,差别太大了,长得也不像,胡子拉碴的,叼着一根烟都快抽完了还没舍得扔,有些邋遢,满脸的颓废与疲倦,脸上还有道痕迹,要是衣服再破一点,他都会觉得这是个乞丐。
他走进舒夏的旁边,低声问道:“这是你爸?”语气十分怀疑。
舒夏没回他,只是警告性的看着舒大庆,舒大庆以前挺老实的,后来人品变得不怎么好,见到他这幅模样,舒夏下意识的认为他打着不好的主意。
“我就是这兔崽子的爸,你是谁?这车是你的?”舒大庆指指旁边的车子问他。
“叔叔你好,我是舒夏的同学,车是我的。”纪席犹豫片刻还是回了一句,实在是自小的教养让他做不到完全无视一个老者,虽然看起来和他爸的年纪差不多。
舒大庆脸色立马变了,笑着走进纪席,嘴里谄媚,带着莫名其妙,不明所以的热情,“舒夏的同学啊!你家哪儿的?这车挺贵的吧!有没有这个数?”他伸出五个手指头,眼底的带着纪席一时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啊……哈哈,差不多吧!那个,今天和舒夏有约,那我们……就先走了。”纪席虽然没看懂他的眼神,不过眼底的贪婪还是挺明显的,立马想溜。
“好好,那你们玩得开心一点。”舒大庆接着又朝舒夏吼道:“好好带你同学玩儿,待会儿来家里吃饭,知道吗?”
舒夏对他的狐假虎威不在意,他不知道舒大庆的脸皮去哪儿了,当着别人的面只觉得很丢脸。
他烦躁的走在前面,丢下一句:“走了。”
纪席立马跟上,坐上车递给他一个头盔。
舒夏没戴,抱在怀里爬上车看也没看一眼身后不满的舒大庆。
纪席一边开车一边欲言又止,要是他有这样一个父亲,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好意思,我替他向你道歉。”舒夏低低的声音传来,遥远得像是要飘散在风里。
纪席愣了片刻不在意道:“干嘛道歉,舒夏同学今天吃错药了?”他试着以轻松的方式缓解这奇怪的气氛。
“别说你没看出来他打你车的主意。”舒夏没好气的说,“傻不拉叽的。”最后一句他没大声说。
不过纪席耳力不差,他轻笑道:“我看出来了,不过你道什么歉啊?关你屁事。”
“我身上流着他的血。”舒夏说,“虽然并不是我能决定的。”
他低落的声音从风中传来,纪席大概能猜到他家的情况,他不太会安慰人,这项技能学了十几年也没掌握一星半点儿。
他生硬道:“你是你,他是他,你们不一样。”
他乐呵呵的笑两声:“学霸的光芒万丈,日后必定是个人才。”
“算了,我的事,希望你保密。”舒夏说。
纪席摇头:“除非杀人灭口,否则就拿东西来交换,我这个人嘴巴最不牢实了。”
舒夏:“你想要什么?”
纪席:“陪我去买鱼饵我就答应你。”
“鱼饵?”见纪席的车速快了,他把头盔带上,“直接在地里挖几条蚯蚓就行了。”
“咦……”纪席恶寒的抖抖,“那多恶心啊!”
“……你该不会怕蚯蚓吧?”舒夏带着肯定的语气,有些放松下来,嘲笑他,“胆子真小。”
“谁胆子小了?就是恶心而已。”
见纪席的车往城里跑,舒夏也没再说什么。
纪席这人,虽然挺讨厌的,但是不会让他觉得很难堪,就算知道他家的情况,好像也没对他有什么别的看法。
舒夏第一次觉得这个算是朋友的人其实还挺不错,虽然成绩一塌糊涂。
他们又倒回卖鱼线那家店,舒夏没进去,站在车旁等纪席。
脑子空空的,可能是没睡醒,这几天睡眠质量太差,昨晚上了一晚上班,今天早上睡了两三个小时就被纪席的电话吵醒。他打个哈欠盯着沿河边种的柳树,一条条的垂在河岸上,微风吹过的时候晃一晃。
七八十岁的老大爷老大妈沿着河边有说有笑,偶尔坐在公共的长木椅上,聊天逗弄腿边的孩子。
真是悠闲!
他突然好奇他老了是什么样子,想了半天没想出来个影子,他低下头用脚尖踢着镶嵌在水泥上的鹅卵石,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老呢?
纪席一出门就看到舒夏同学像个忧郁王子,太阳光打在他的侧脸,柳条的阴影晃在他的脸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走了,”纪席向他招呼一声,把沉浸在不知道哪个世界的人拉回现实,“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舒夏摇头,爬上后座。
纪席开车很稳也很快,就算是在城里,速度也慢不下来,可能是熟悉了什么地方会有岔口,什么地方会有人窜出来。
“你怎么不回家?”舒夏突然问。
“啊,”纪席反应过来似的,“回家又没什么意思,我浪习惯了。”
“可是明天是中秋节,你们不过节?”舒夏也是看到一家卖月饼的才想起来明天就是中秋节了,也是他的生日。
不过他的生日都和中秋一起过,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别是家里越来越乱之后,谁的生日也不过。
“中秋节有什么意思,我都好多年没过了。”纪席说,“你们家中秋怎么过的?”
舒夏看着倒退的街道:“就那样,吃月饼。”
纪席:“然后呢?”
“没了,”舒夏说,“很无趣吧,不过我妈挺爱吃月饼的,可能是弥补缺失的一次,年年都要买。”
生他的时候没吃到,就一次而已,她却念叨了几年,不知是真的遗憾还是念给谁听。
他已经见怪不怪。
“缺失?”纪席疑惑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前面停一下吧,我想喝水。”舒夏指着前面的小卖部。
纪席没问,把速度降下来停在一家杂货店门口,小李副食批发。
“你鱼啊!离开水一会儿都不行?”纪席打趣他。
舒夏没理,他习惯睡醒一杯水,今天纪席打扰他的节奏,没能喝上,他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
“喝吗?”他递给纪席。
纪席接过去,喝了一口:“其实我更喜欢汽水,不过看在舒夏同学给买的份儿上,还凑合。”
“……早知道就不给你买了。”他把瓶盖拧上,胡乱的擦拭一下嘴角的水。
纪席笑着说:“开玩笑的,上来。”
舒夏不知道和别人相处是怎么样的,他没朋友,大多都是面上的点头之交,谁也不知道他家的情况,除了一个村的,也就网吧强哥一人,不过他们的代沟有点大,以前还行,现在……只能算老板与下属的关系。
以前学校有相熟一点的,不过都是学业上的交流。
像纪席这样,三番五次看到他的真实情况,说过这么多话的,还睡了一张床的,除此一个没别人。
他不知道朋友是怎么相处的,不过跟纪席在一起的时候没什么压力或者不自在。
可能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活得像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洒脱,随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