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城。
城门外。
一名远道而来的妇人在街边小摊喝粥,跟老板聊骚几句,妇人道:“听说虞城有一位姓宁的英俊捕快,老板可知一二。”
老板道:“夫人是有什么案子要找他的吧。”
那妇人点头。
老板这下就激动了,仿佛在说什么很了不起的事,道:“宁爷可真是闻名四海啊,他是我们虞城捕快,没有官衔,百姓喜欢找他办事更愿意过找官府办事,效率也比官府快,态度也比官府近人情,上至家传宝物下至猫狗鸟兽,无论案子大小都会接,十有八九的案子都能顺顺当当了结,官府的吕大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百姓总是拿着不值一提的案子找上门的话,接了又劳师动众,不接的话哪天被上报朝廷又会被降罪,要是去找私人捕快宁爷,一来解决百姓之小忧,二来吕大人每天能享喝茶打牌之乐,我们都称呼他为宁爷,连吕大人也要给他三分薄面,唉,夫人,宁爷家就在城北角落有颗大花树的小院,很容易找的。”老板一口气吐沫横飞地介绍,这段话算是他的拿手好菜,比他做粥的手艺都要老练。
——
“宁晷,吃饭呐,哟,三花好。”好友徐空青一进门就看到宁晷在院子里的树下吃晚饭,宁晷把落到青菜上面那条从树上掉落的虫夹起来扔到三花面前的碗里。
拴在树下被唤做三花的大狼狗吠了两声,它显然不喜欢这个名字,也在抗议主人没有给肉吃,当初宁晷捡它回来的时候,只是一只两个月大的幼崽,整天嘤嘤嘤地不会叫,弟弟宁槐看它像极了隔壁家的小花猫,小花猫的名字叫翠花,小狗是宁家第三个成员,所以起名三花。
于是一只性别公的黑棕大狼狗拥有了一个优雅而接地气的名字。
宁晷还叼着一条青菜,说话咬字不清,道:“你是闻着饭香味过来的吧,我这可没有好菜上供给你这位少爷。”把青菜吞下去之后上下打量徐空青,道:“你出来也好歹把衣服穿整齐点吧,太有伤风化了。”
徐空青把一个纸袋放到桌上,道:“雅香居最后一根糖心地瓜,你的最爱,刚好经过买的。”
宁晷挑开纸袋往里看了看,地瓜的甜味飘香四溢,然后警惕地看着徐空青,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啧,我是这样的人吗?”徐空青抓起纸袋,道:“不吃拉倒。”
“唉。”宁晷立刻抢了过去,道:“吃吃,吃。”说完就三两下拨开皮咬了一口。
香甜可口,入口即化。
徐空青是宁槐的主诊大夫,八岁开始行医,敢剖尸,上得了厅堂诊断施针,下得了厨房熬药煎汤,人长得妖孽,打扮也妖孽,除了在家里医馆在徐老爹的威严下要穿着比较正常外,平时简直是狂野奔放,着装比女子还要华丽,偏好些大红大紫的绸缎,领子故意整理得松散,若隐若现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脯,比女子还要细软的秀发散落下来,即使是一把男子的粗嗓音,凭那一身形象依旧是个祸害人间的妖孽。
宁晷时常打趣在虞城之内,美男子是他本人属第一,徐空青排名第二。
为此姓徐的还举办过全虞城百姓投票,谁得票多,虞城第一美男子的头衔就是他了,结果竟然还打平,徐空青愤愤不平地扔下结论:自己是实至名归,而宁晷多半是靠人品。
街上的大娘二姨三婶都喜欢他,连徐家老太和母上大人都没把票投给自家儿子。
徐空青去逗了逗三花,看着旁边的大树道:“每次穿得漂漂亮亮地坐在你家院子里,喝上一口清酒,特别觉得有种天下我最糜费的感觉,简直是人生一大乐趣。”
宁晷道:“花还没开呢,等开了再买坛好酒过来。”然后给我喝。
徐空青第一次来他家就看上了院子里的紫荆花树,树枝上面爬满了鞭炮花,当时花开得正盛,满院子飘着紫色和火红色的花瓣,徐家大少爷差点就用八百两黄金买下来搬回自己家,最后败给了栽树人宁槐。
不过那树下面有更令徐空青惊奇的秘密。
徐空青伸手摸了摸刚长出来的小花苞,道:“宁槐呢?”
“吃饱睡了。”宁晷道,夹了两块啃完了肉的骨头扔在三花的碗里,吹了声口哨:“三花,吃吧,有这顿没下顿了。”
三花看到肉都被啃光了,眼神幽怨地看着宁晷,吠了一声又埋头吃骨头。
“三花有你这个主人,能长这么大真不容易。”徐空青走到宁晷旁边坐下。
宁晷嫌弃地往旁边挪了两尺:“穿那么一身露体癖似的别跟我挨这么近,不知道的以为我们有什么关系,大晚上的估计不是来找我谈心的吧,什么事?”宁晷继续爬了一口饭。
徐空青拢了拢衣领,把胸口雪白的肌肤遮住,道:“刚刚我娘和我奶奶说到一个神婆特灵验,前段时间我姑姑生病了一直看不好,给那神婆三两下就搞好了,虽然有点邪门,不过说不定可以帮到小槐。”
宁晷慵懒地打了个饱嗝,道:“我只知道你平时比较女性化,没想你也跟那些大娘二姨三婶那么迷信。”
徐空青的手指敲了几下桌子,道:“你别不信,还记得年头那时候我家接了一位全身抽搐怎么都治不好的病人吗?。”
宁晷想了想,道“好像听你说过,然后呢?”
“他家人让那神婆看了,作了一次法,隔天就下床走路了,你说灵验不灵验,邪乎不邪乎,我觉得有些病痛不一定要我们大夫,有时要试试其他方法,比如这神婆。”徐空青从袖袋里拿出一张小纸条,食指和中指夹住递过去,道:“这是那神婆的庙宇住址,去看看?”
宁晷接过纸条稍微看了一眼便扔到桌上,满不在乎道:“再看吧。”
徐空青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进房探了探宁槐的额头和脉搏,感觉没有异样便与宁晷道别了,刚走出门口转角处又退回一步看到宁晷重新拿起桌上的纸条发呆地看着。
三花已经啃完骨头趴在树下睡觉了。
徐空青了解这位朋友,有关能医治宁槐的方法都会很上心,而且对赚银子也很上心。
相对的,徐空青对这位挚友也很上心,初识他的时候,那是四年前了,宁晷偶尔带宁槐到他的医馆看病,当时只有几面之缘。
有一天徐老爹进了一条千年人参,准备要上供给朝廷,没想到一天夜里被盗走了,上报官府又怕被朝廷知道了要判个失职的罪名,于是父亲找到了宁晷这位无官衔的捕快,两三下把盗贼揪了出来,方能把贡品按时上供朝廷。
那以后徐空青便认识了他,也逐渐地了解宁晷。
那是认识宁晷两年才知道的。
宁晷八岁那年的中秋节晚上,正是一家团圆的日子,他正躺在后院的草堆上看天上别人家里放的孔明灯,然后被母亲使唤出去街上买盐巴,在回家的路上,远远听到远处家的方向,传来百姓的叫喊声和求救声。
“走火了,快点救火。”
“里面还有人,快拿桶去打水。”
“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