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倚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岸的, 她只记得两个人差点就死在海里了。

海潮一点点把人往南边推, 她就借着海潮往林语蓁的方向推进, 中间还被暗流卷了一次。

林语蓁的长发水藻似的漂在水中，穆倚乔觉得很漂亮, 但却不想再看下去。

她不知道林语蓁有没有看见顾凛然，她的视线内只有林语蓁。下水的时候林语蓁没脱大衣，现在大衣吸了水变得更加繁重，林语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下沉。

而前方不远处, 原本平整的沙滩变成了断崖，这一侧还能清晰地看见能碰触的地面, 另一侧则深不见底。

多年前，尚年幼的穆倚乔常常跑到此处玩耍, 跟岸边一位烤鱿鱼的大叔关系甚好，大叔给她讲了很多关于这片海域的故事。

她忽然想起大叔的话。

当时大叔指着自己的摊子向前的方向：“千万不能去这前面四十米的地方, 看见那串浮标了吗？那就是界限。一步之外，便是深渊。”

穆倚乔猛地钻出水面，正好脑袋顶到了浮标的球。

“我操。”她低声骂道, 又很快地扎了进去。

又一股海浪涌过, 她像鱼儿一样，借力窜到林语蓁旁边。林语蓁失了智似的还想往前游, 穆倚乔咬着牙伸手抓了两下, 只碰到了她的衣角, 便又往前划了点, 终于抓紧了她的手臂。

林语蓁被阻拦这么一下, 就停住回头，穆倚乔看见了她眼睛里的迷茫。

她在迷茫些什么？

穆倚乔来不及多想就把人往回拉。林语蓁半个身子已经在深渊那侧了，只要下一波海浪席卷再退去，林语蓁必定会被冲进漩涡。

真让人不省心！

说来也巧，看见穆倚乔的一瞬间，林语蓁就老实许多，竟肯乖乖地由着自己她回去。穆倚乔生气归生气，却稍稍放下心，不必担心这家伙再一意孤行了。

说不在乎顾凛然，谁信啊。

往回游的时候，林语蓁吐出几口气泡来，穆倚乔料想她是在水下太久了没换气，赶忙把人拽过来渡一口气过去。

海水冰冷，唇上的温度也没高出多少，这种情况下的接吻一点也不浪漫，穆倚乔没有旖旎的心思，只想快把人拉上岸。

到时候等林语蓁缓过来，她还得数落一顿呢，多大个人了还这么冲动。

穆倚乔扒拉着水，一只手扯着林语蓁，一只手划得飞快。刚那一口气分了林语蓁一半，现在她自己也有点撑不住了，不快点回到水面上谁也别想活着上岸。

周身的水流向有变，穆倚乔警觉起来：这是海浪要退了！

换了踩水的姿势，不再往回游而是拼命向上，她抬头算了下距离，似乎时间不太够。林语蓁的大衣太沉，扣子还好好地系着，脱掉已经来不及了，她们只能跟海浪比速度。

两米，一米，半米，眼见浮标就在眼前了！穆倚乔忽然呛了一口水！

气不够用了！

她连忙捂住口鼻，脚下不停，却还是够不到浮标。手上不用力，上浮的速度就比不过下降的速度。

海浪已经在退了，穆倚乔感受得到自己被推回到了深渊边缘，有股吸力在引她向下。

他妈的。

意识模模糊糊之间，穆倚乔还不忘骂一句。她拼死放手一搏，不顾呛水的危险，终于在即将退出浮标范围的时候抓住了那根稻草。

低头往下一瞅，她快吓死了，底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穆倚乔用力扯着浮标，把自己和林语蓁送出水面。一接触到空气，她贪婪地呼吸起来。但身边人没反应，穆倚乔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林语蓁已经失去意识了。

穆倚乔心里一紧，忙换了个姿势，她转到林语蓁身后，一手从她腋下穿过揽着她的腰，一手勾着浮标，从浮标上面绕过来探她的鼻息。

还有气，还活着，得到这样的结论后，穆倚乔有点脱力，勾着浮标的手松了松，差点又被海水冲走，她立刻又打起精神抓紧，一点点拽着往回蹭。

救援队刚下水没两分钟就被绳子扯回来了，朝着穆倚乔的方向游过去。穆倚乔没什么事，自己能带着林语蓁上岸，顾凛然那边更着急一些，她管救援队要了根绳子绑在腰上，又借了一块浮板把林语蓁平放在上面，就让他们去找顾凛然了。

踩在结实的沙滩上时，穆倚乔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沙滩上，大口喘着粗气。

太阳被云笼罩住，温度降了下来，穆倚乔裹着张雪安递来的毛毯，冻得牙关打颤。

林太太发疯似的抱紧林语蓁，又哭又叫，被穆倚乔没好气地推开：“你要勒死她吗！没看见她晕了啊？雪安姐姐，快…快给她急救。”

被点了名的张雪安脑子发懵，一时愣在那里，叫穆倚乔喊了两声才回过神。

急救啊……要怎么来着？

人工呼吸？胸外按压？心肺复苏？

张雪安不安地瞥了眼穆倚乔，被盯着她的穆倚乔逮个正着，顿时慌乱不已。

心里头还在嘀咕：这孩子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