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柴米油盐中缓缓前进, 不知不觉就到了除夕, 穆倚乔惊觉她和林语蓁已经认识八个月了。时间不久, 她们的生活却像是磨合了许多年一样，对方抬抬手就知道要干什么, 穆倚乔猜这大约是以前留下的身体记忆。

过年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好酒好菜，家人团聚一起说说话。林语蓁不太记得以往过年是什么样子，从前和穆倚乔在军中倒是记得清楚。

一口酒, 一口肉，穆倚乔自小就被练出了酒量, 千杯不倒，想到几个月前那个和哈士奇称兄道弟一起啃护栏的孩子, 林语蓁还是忍不住想笑。

根本就是两个人嘛。

她不动声色地瞄了瞄其他几个人。

两家父母第一次正式见面，段琅若有点紧张, 桌子下面的手攥着裤子，手心微湿。四个人里面数她最没名气，也没跻身过上流社会, 唯一一次也就是大半年前出席林语蓁晚宴, 她和柯楚盈坐在角落里闷不吭声地喝果汁。

林语蓁自然不会在意那些，但段琅若好强, 她知道段琅若肯定不想因为自己使穆倚乔丢面子而一言不发, 可这不是过年该有的样子, 便和穆倚乔旁若无人相互投食以活跃气氛。

效果还算可以, 虽然林太太脸色不大好看, 至少再没那么紧绷了。穆湛则作为H市乃至国内商业巨头该吃吃该喝喝，一点架子也没有，倒是勾起了林太太的好奇心，富太太左右平时无事可做，干脆八卦起他和段琅若的事来：究竟是平民女欲飞上枝头主动献身，还是阔少爷被勾起兴趣穷追不舍？

林语蓁：“……”

嘿，您说您问点什么不好，这太敏感了，根本没法说啊。

再看一眼段琅若，这辈子的小皇后可没见过这场面，一时词穷，笑得特不自然，脸上肌肉都酸疼得厉害，最后还是穆湛帮她解围才算结束，林语蓁暗自擦了把汗。

饭后把林太太拉到一边儿：“您都一把年纪了，不能找点别的话题吗？怎么跟小姑娘似的关心人家感情生活？老顾还在呢。”

林太太愣了一下，皱眉问：“什么老顾，那是你爸爸。”

“您甭管我怎么叫他，我的意思是人谁家都有自己的秘密，您问那么多干什么。”林语蓁记得林太太年轻时不这样啊，怎么岁数越大心智越小了，她生怕让段琅若觉得心里憋屈。

林太太扒拉了她两下，倒是觉得自己更委屈，八卦乃人之本性，她就问问能咋，都四十几岁的人了，有啥承受不住的。回过神忽然觉得不大对，她瞄了一眼林语蓁：“你刚刚嫌我老来着？”

林语蓁：“啊？什么？谁说的？我去揍他。”

林太太：“……呸。”

穆倚乔就背着她们和饺子馅，差点憋出内伤。

越临近零点，鞭炮声就越发响亮，窗子外面一抬头就能看见天上远远的升起一串串烟花，红的绿的黄的把路面照得发亮，穆倚乔寻思了一下，应该能省不少路灯的电费。

她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柯楚盈。这十几年来柯楚盈和段琅若就没分开过，今年因为她这么一来，柯楚盈就得自己过年了，听段琅若说她回了老家打算去看看多年未见的父母，穆倚乔又开始想他们会不会和解。

走这条路，最难过的不就是父母这关么。

两家父母盯着春晚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偶尔会流露出些微的笑意，但客厅里仍保持安静。一对处在破镜不知能否重圆的尴尬境地，另一对更是毫无感情，见此情景，林语蓁有些唏嘘：这究竟是什么奇怪的组合啊。

被穆倚乔用胳膊肘子戳了戳，她回过神，小狼崽子正朝她伸出左手，右手则拿着盛了馅料的勺子，示意她没饺子皮了。

“发什么呆呢，你再愣一会儿，零点都过了，谁还吃饺子啊，一点也不好消化。”

林语蓁瞄了一眼沙发上的几人，没啥兴趣的老顾昏昏欲睡，林太太从林语蓁小时候就懒得看春晚，现在低头玩消消乐。穆倚乔也跟着抬头瞥一下，瞅着与两人对比鲜明、和段琅若滔滔不绝的穆湛，对林语蓁说：“多无聊，他咋看得那么认真？”

林语蓁擀好一张饺子皮递到她手里，笑道：“你仔细听。”

穆倚乔拧了拧眉，捏好褶竖起一侧耳朵。

“这个把戏很简单的，是用……”穆湛如此这般地指着电视上的魔术表演讲了一大堆给段琅若听，说得头头是道，段琅若想装作不在意却又好奇，脸上表情十分微妙，让穆倚乔忍不住轻笑起来。她听了一会儿，把耳朵收回来，哼了一声。

“嗨，我还以为他多有兴趣，敢情拆人家台呢。这人真是。”

林语蓁挑着眉，啊呀轻轻叫道：“不也挺好的，虽然不是夫妻，但作为你的父母，关系好一点总比老死不相往来强。”

穆倚乔听得出她意有所指，微微拧了下眉心：“这么多年我都是自己……算了，我不在意，别给我惹一身骚就好。”

林语蓁眯眼笑着，不再说话，一时间厨房里只听得到厨具的碰撞。

砧板上的饺子百十个，不得不说穆倚乔虽然没什么开火的天赋，但手工确实极好的，每只饺子都饱满圆润，形状姣好，林语蓁盯着看了一会儿，直咽口水。

“干嘛呢你？”穆倚乔端了接好水的锅放在灶台上，路过大小姐的时候用胳膊肘戳了她一下，“发呆呢？又饿了？”

林语蓁贼老实地点点头：“饿了，乔乔包得饺子好看。”

穆倚乔：“噗，好看就好吃啊？”

林语蓁：“不，乔乔的才好吃。”

嘿，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穆倚乔脸上发烫，白了她一眼：“想吃就自己煮，除非你想让我炸厨房。”

大小姐特别乖巧，哎了一声就开火煮水。

几轮水滚过后，林语蓁捡了一个尝尝。

看她迫不及待的样子，穆倚乔也舔舔嘴唇，期待问道：“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