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安纤嫩的脚踝淌着水珠，细声与他交谈，直至汉子念起地里情况，才收了声道过别，乐呵往村北赶。

再过不久便是梅雨时节，现下乃梅雨前最后一段晴朗日子，各家各户都忙，足蒸暑气，背灼天光，落不得丝毫闲当。便是沈长安家里麦地不多，才能于这四月底五月初，讨得几分休息。

她回到沈家，取过钉耙翻了遍麦子后，才搬个小板凳坐在另一处树下，安静的编制小雀。日光透过荫绿，于那青涩稚嫩的脸上洒落一片细碎的光。

麻雀算是草编物件中较为简单的类别，小小只花不了大功夫，不过因着要送予顾如珩，沈长安编织的极为精巧细致。

待到临近晌午，方瞧着手中编好的小雀，浅浅笑了出来。复抬头打量天际，澄清无云，丝毫不见落雨征兆，才拍拍腿上的蚊蚁，起身往山上走。

村中燥热，林间却是极为清凉舒适。

不过等到梅雨时节，这份清凉湿润便成了十足的惹人恼怒，浸的人骨子里都疼。

沈长安回到顾家小院时，恰巧顾如珩正把着脉，修长的眉些微蹙起，显出几分严肃姿态，偏生眼睫轻颤，又扫的人心尖泛痒。

她手下脉搏短促，余光一瞥，却见沈长安正立于檐下，双手背于身后，言笑晏晏。

顿了顿，敛眼道:“回去好好修养，记得按时服药。”

沈长安与那妇人点了点头，便规矩坐在胡凳上，也不出声交谈，安静的守着。

待屋内众人离去，方温着笑，挪至书桌前，歪头乖巧道:“如珩，你猜猜我今日给你带甚么好东西了。”

她如今性子不再拘谨，难得有了些许少年人的朝气。顾如珩顺着她，展颜道:“那让我仔细猜猜，可是做甚么好吃的上山。”

沈长安圆润清明的小鹿眼笑成了一条缝，两只小耳朵既白且可爱，摇了摇头:“再猜猜。”

“家中新宅子要修葺好了？”

“不是的。”

“那我真猜不出来。”顾如珩伸出手，用指腹顺了顺她的眼尾，低声道，“你说说，甚么事这般高兴。”

沈长安似狸奴般，微微侧首蹭了蹭顾如珩指腹，语调轻浅:“稍前我见着你的那草编小雀了，本想替你重新修整好，不过把玩太久，草秆朽烂不已，尽数动不得，便又做了只。”

她扬起手:“你瞧，可是一模一样？”

顾如珩看着沈长安手中精致的草编鸟雀，几息后复抬起眼帘看向她，目光深邃:“一人做的，哪里又来两处不同。”

不想她会这么说，沈长安僵硬住动作，有些发愣。

料想眼前之人也不记得，顾如珩弯指勾了下沈长安鼻梁，收回手，自书桌旁的漆木小盒中取出那只边角起绒的小雀。

虽两者一新一旧，大小姿态稍显不同，但若细看，骨骼手法也是大抵一致。

沈长安眼中露出一丝疑惑:“这何时是我编的？”

“你幼时是不是上过几次南山，亦见过几次我。”

“嗯。”

“那时你年幼记不大清事，属实正常。当初我才来南山不久，性情阴郁，患得患失，一日恰巧被你看见在悄悄抹泪。你心性纯良天真，怀中抱着这只草编小雀，喜爱的不释手，又觉着我可怜，便将小雀送予了我，道莫要再哭。”